樓上不小心砸碎了花盆,
發出尖叫。
樓下的水管漏了,
惹來一連串怒罵。
對面的老人死了幾天,
才被人發現。
我家裡開着電視,
新聞報道哪裡發生了什麼,
死了多少個人。
我躺在地上,
漠不關心。
隻希望死亡,
能抵消這沒來由的痛苦。】
星辰将情感吸收,已經能肉眼看到明亮的碎光。
但這次厄吾沒能快速平靜下來。
他越念誦,越想念灰度,越止不住眼淚。
終端傳來提示,“灰度”發來消息:
【你在哭嘛?最好停下哦,不然會窒息。】
【别背啦,你正處于情感崩潰期,還沒有接受事實的能力,越接觸和朋友有關的越難受。灰度大概也是這樣想的吧。】
厄吾被轉移注意力,漸漸将思緒轉到“灰度”身上。
從一開始他就感到不知何處的注視感,但厄吾呆的地方沒有監控器,也沒有任何人,以為是錯覺。
“灰度”是怎麼知道他的狀态的?像是親眼看到一樣?
推理?擅長揣摩人心?
厄吾漸漸将目光聚焦在終端的消息上,看着那幾行字,感到越來越強的注視感。
好像這些字活了過來,一個個目不轉睛盯着他。
【灰度:嘻嘻,你終于發現啦?】
厄吾猛地關上終端,心中驚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過冷靜後,厄吾認為應該是某種道能力,和文字有關,這才能将文字當做媒介,觀察到他。
普通入道者能力有限,隻要不打開聊天框,就沒什麼問題。除非對方是神道者,不過應該沒有神明無聊到做這種事吧?
被“灰度”一打岔,厄吾從沼澤般的情緒裡抽離,終于平靜下來,但神色還有些黯然。
他想為朋友做點什麼,朋友卻希望厄吾不要沉浸在仇恨裡,盡管向自由的生活奔去。
班導老師的期盼,朋友臨終的祝福……現在,去西邊的草原已經不是厄吾一個人的事,為了不辜負他們,厄吾一定要到達那裡。
隻是現在,稍微允許他休息一會兒吧。
之後,厄吾日夜不停趕路,隻在白天人多時休息。就這樣一路走,不知道經過多少城市後,厄吾已經能看到邊界線的高塔,高塔牆外就是無人踏足的荒涼草原,他的夢想之地。
即使在夜晚,那座塔也十分顯眼,最頂層的明燈像是指引方向的北極星。
厄吾在霓虹燈下,看着高樓上巨大的顯示屏,播報着帝國主人的訪談。
【帝神對流民問題的誠實回答:】
【記者:請問您對城市裡流民有什麼看法?】
鏡頭翻轉,對準帝國絕對的執掌者,黑發軍裝男人神情倦怠,似乎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語氣恹恹。
他半阖的眼皮下,是用金錢和屍體堆出來的尊貴。
【嬴邺:我的看法……】
黑發青年扯了扯嘴角,【說實話,我很難對流民有什麼看法。他們對我來說,隻是無法來到眼前的塵埃。我并不關心塵埃的存在。】
【記者:如果非要說一句呢?】
【嬴邺:好吧,我會對他們說——】
黑發青年直視鏡頭,金紅色的眼睛震撼逼人。
【垃圾一樣的存在,快從世界上消失吧。】
厄吾握緊拳頭,無法相信這種充滿惡意的話,是從号稱“文功武治”的帝神口中說出的。新聞還将其包裝為“誠實”。
直播訪談匆匆結束,這番言語本該在星網上掀起軒然大波,但流出的視頻文件被很快删除,新的熱點爆出,将剛才訪談的熱度壓下,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即使還上一些質疑聲,隻要打上ai的标簽,人們便不會再相信。而真正的虛假視頻,因為被官方認證,反而流傳出去,成為帝神一心為民的佐證。
原來帝神的“好名聲”是這樣來的。他連演都不願意演,底下自然有一幫人為他處理麻煩,把明君的人設立住。
厄吾在原地站了許久,天空下起大雨,他才挪動腳步,坐到屋檐下。
白發青年的灰眸中映出眼前的大雨,眼中的光亮消失了很多。
大雨讓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漸漸隻剩下厄吾。他低頭看着面前水坑裡的漣漪,聽到機器人驚慌的求救聲。
“救命啊!我的機型不防水啊啊!……”
機器人離厄吾越來越近,白發青年看到是個不到小腿高的白色機器人,它身體連接部位裸露在外,沒有保護殼,能看到裡面的線路。
如果進水,可能會滲進主闆,嚴重的直接報廢。
厄吾聽說機器人沒有自我意識,但看到它驚慌的樣子還是不忍心。
白發青年站起來,跑到機器人旁邊,用鬥篷幫它擋雨,抱起它跑到原來的屋檐下。
厄吾放下機器人:“好了,這裡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