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的關鍵是失态嗎?是可惡的宿主诓了它兩份見面禮好吧!
三十息後,顧清和終于出聲。
“東來,雙全。”
兩個眉清目秀的小厮馬上小跑到她面前:“主子?”
“污言穢語,讒愬家主,該當何罪?”
聲音很輕,但因為周圍隻有雨聲,所以顯得格外清晰,東來立刻搶着答道:“回主子,按照家法,讒愬家主,打斷一條腿,全家貶去莊子,若是再有犯錯,全家發賣去黑礦窯!”
聽見這句話,剛才嬉笑的那些仆從頓時吓得變色,噗通噗通全都跪下了。
“家主饒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
有見機快的,還往自己臉上打耳巴子。
周承恩也吓了一跳,暗道這位主子不是憎惡極了宋辭雪嘛,平時奴才們可勁兒輕賤那位不受寵的主母,也沒見主子有反應啊?
怎麼今日這麼大動肝火?
他趕緊給了自己一耳巴子,哈着腰道:“主子,下人們多嘴多舌,是奴才沒教好,請主子息怒,奴才這就帶他們下去受罰,哪能污了主子的耳目?”
說着便招呼那群仆從要溜走。
顧清和仍站在黑暗中,眼神淡漠的駭人,輕輕吐字:“有錯不罰,要家法何用?”
站在遠處的四名高大護衛一直在看戲,臉上挂着習慣性的輕蔑,他們跟随這位顧家主三年了,太清楚她窩裡橫的德行,除了會欺負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連手底下的奴才都管不好。
不用想,這次的罰,又要成了笑話。
然而下一刻,顧清和道:“郭威,孔武,執行家法。”
郭威、孔武四人一愣。
那些仆從們則是吓得一跳,趕緊又裝作十分惶恐地求饒道:“家主饒命啊,奴才知錯了,奴才以為家主不喜主母,才那樣說的,奴才也是一片忠心啊!”
顧清和輕輕勾唇,那雙點漆般的墨色眸子中,掠過了一抹極端鄙夷的嘲弄。
真是好一片忠心啊!
什麼時候奴才欺辱主子,也成了忠心了?
她不悅地看了郭威和孔武一眼:“本家主的話,兩位護院沒聽見?”
郭威和孔武咧嘴一笑,他們是被雇傭來的保镖,自然是誰出銀子就聽誰的,聞言馬上大步朝那群仆從走去,老鷹抓小雞似地扭住胳膊,接着吩咐其他下人将這些人困住四肢,摁在門闆上。
求饒聲此起彼伏。
“家主饒命啊!奴才知錯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郭威扭頭看顧清和:“家主真要打斷他們的腿?左腿還是右腿?”
顧清和冷冷地注視着他,一言不發。
郭威竟莫名覺得脊背一寒,心道自己竟然會被這個窩裡橫小瞧了,面子上有點挂不住,忽然親自操起木棍,對着一個叫的最大聲的奴才,狠狠掄去。
“啊——”慘叫聲響徹顧家大院。
顧清和神色愈冷:“呱噪,堵住嘴。”
東來和雙全兩人第一次見識自己主子發這麼大火,不敢怠慢,連忙吩咐人挨個堵嘴。
行刑的時間很短,因為郭威等人是武者,打斷腿隻需要一棒子對準了膝蓋敲下去,一砸一個準,咔嚓,骨頭就斷了。
周承恩吓得趴在地上面無人色,過了會兒他聽見沒音了,偷偷擡起頭來,結果發現顧清和正冷冷注視着他。
他吓得渾身都打了個哆嗦。
顧清和眯眼:“帶頭讒愬家主,該當何罪?”
這次雙全搶着答:“回禀家主,按照家法,應當施以拔舌之刑,全家發賣!”
周承恩差點沒吓暈過去,膝行爬向顧清和:“家主,奴才沒有讒愬您,奴才一個字也沒說,奴才對天發誓——”
但是顧清和隻是冷冷地看着他,周承恩忽然一咬牙,豁出去般道:“家主不念奴才的功勞也要念奴才的苦勞,奴才多年服侍家主,便是大族老和大奶奶也經常誇奴才忠心耿耿……”
顧清和如何聽不出他在拿大族老和大奶奶壓自己,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起了一絲輕笑。
“周管家說的是,似你這等忠心不二的奴才,本家主自然舍不得拔了你的舌頭——”
周承恩如蒙大赦,趕緊磕頭。
哪知顧清和又道:“周管家的罰,先記賬上。眼下有一樁要事,本家主要交給周管家去辦,你連夜去把幾位族老、大奶奶、二爺、三爺、五爺、七小姐請回來,便說我要查賬。”
“其餘人,去各店鋪、各田莊、各房将賬本搬回來。若是少了或毀了,你們另外一條腿,也不用要了。”
周承恩呆了一呆,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家主他們才斷了一條腿……”
顧清和的聲音異常淡漠:“怎麼,你在質疑本家主的決定?”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顧清和眼底盡是淡漠。
從系統發來的内容中,她得知顧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上到主子,下到三等賤奴,除了極少數人外,其餘人全都可以随意欺辱原身的結發妻子宋辭雪,而宋辭雪為原身生的女兒顧瑤,也時常被這些奴才苛待。
這裡面,欺負最狠的可就屬這位周大管家了。
而方才那些污言穢語,想必隻是他們欺辱宋辭雪母女無數次中的一次罷了。
既然暴雨夜可以将柔弱婦孺趕出去等死,那這些狗奴才拖着斷腿去搬賬本,又有何不可?
她繼續吩咐:“郭威,孔武、程勇、劉猛,你們跟緊周管家,确保他們忠心辦好本家主的事。”淡漠的語氣,聽來毫無波瀾,卻偏偏透着股讓人渾身發涼的寒意。
兩刻鐘後,一輛華麗的馬車駛入了永興坊的一幢廢宅。
大雨傾盆,夜濃如墨。
顧清和從馬車下來,吩咐随身仆從。
“你們守着門口,不準任何人靠近。”
她獨自走向黑暗中。
前方是座老宅,年久失修,處處都是斷壁殘垣,此刻在暴雨下更是搖搖欲墜,什麼都看不清。
顧清和慢慢走過去,走的很慢,每一步都踩的很穩,就像是……每一步路都對她很重要一樣。
越來越近。
雨珠噼裡啪啦的掉下來,像是無數個珠子砸在破瓦爛磚上,嘈雜至極,但她還是聽見了角落裡發出的嗚咽聲。
是幼童壓抑的啼哭,極細,聲音哆嗦,顫巍巍,異樣的驚恐。
顧清和腳步停住,朝唯一一處還留有屋頂的角落瞧去。
太黑了,根本瞧不見任何東西。
但是,她看見了一雙眼睛。
一雙在黑暗中閃爍着刻骨仇恨的眼睛,若是仔細看,還能看見殷紅的血絲。
這雙眼睛,死死盯着她。
顧清和輕聲開口:“辭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