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荞雙手被指甲扣得生疼。
除了剛重逢時那股難言的波動,正坐在江以綿書房裡的她逐漸冷靜下來。
梅姨端了切好的水果上來。
“喻小姐,先吃點水果。”
喻荞從回憶中被拉了回來,接過果盤禮貌道謝。
果盤裡擺好切好的橙子、西瓜還有……菠蘿。
正值寒冬,并不是吃菠蘿的季節。
見喻荞盯着果盤裡的菠蘿看,梅姨和藹笑笑:“我們家先生特别喜歡菠蘿,廚房裡一年四季都不斷。”
“剛還特地讓我給你切點送上來。”
說完,梅姨便出去了。
喻荞一個人開始發起呆。
有人進來,她以為是去上廁所的江以綿回來,面上帶笑地轉過去看。
看清人的一刹那,喻荞頓時收起了臉上的的笑。
她面無表情,甚至拒絕和他交流。
江攸甯穿了套黑色的居家服,圓領,鎖骨微微露出,頭發比之前長了許多,柔順地垂在額前。
他有些緊張,一米八幾的個子微佝着背,雙手握緊又放松,放松又握緊,來來回回好幾次。
正準備走過去,喻荞率先開口,語氣不太好:“江先生是準備站在那裡當門神嗎?”
她說着話,卻沒分半個眼神給他。
手裡不停翻閱着江以綿一年級的語文課本。
江攸甯睫毛輕顫,走到她身側坐下,眼神閃躲不敢看她。
當年他不告而别,喻荞氣他應該的,隻是他沒想到她還記得他。
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他卻被時間剔除在外,關于她的點點滴滴如黑白影片,一幀一幀在他腦海裡放映。
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天,他在那本自己唯一帶走的筆記本上寫下一千四百六十首詩。
他那時想,要是有機會讀給她聽就好了。
等機會真到面前,心裡又湧現出退卻。
他想過回國可能會遇見喻荞,沒想過會這麼快,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你……這些年還好嗎?”他緊張地組織措辭。
喻荞還是不看他:“托你的福,還不錯。”
江攸甯聽出來她在譏諷自己,也不在意,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說話。
她剪了短發,臉上的嬰兒肥消失了,屬于女性獨有的臉部線條畢現,眼眸似水,紅唇欲滴,少女感和女人味完美融合。
别在耳後的頭發落下,大片遮擋她側臉,江攸甯看不見她的臉。
他下意識想伸手幫她重新挽到耳後,這樣的動作在高中他做了許多次,想到什麼,他又放下。
他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兩人以前在一起大多都是她說他聽,像今天這樣還是頭一次。
他不太會說話,這幾年完全封閉自己,更是一天說不了幾句話。
面對冷着臉不理他的喻荞,江攸甯一時心裡五味雜陳,話也說不利索。
直到,喻荞皺了皺眉頭,不耐煩地看向他:“說夠了嗎?”
“耍我很好玩嗎?”
“現在這麼能說,當年為什麼一句話、一個字都不說?”
“耳朵有問題難道嘴巴也有問題?”
她胸膛劇烈起伏,不管她再怎麼否認,再怎麼逼自己,她都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他還有感覺。
同樣還有怨恨。
怨恨他的隐瞞、狠心、決絕。
聽到她的話,江攸甯瞳孔驟縮,良久,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你……怎麼知道我……聽不見?”
喻荞剛想說,江以綿突然推門進來。
“哥哥,你怎麼在我書房?”
“來看看你有沒有偷懶。”
“才沒有呢,我喜歡喻姐姐。”她小臉短圓,一雙眼睛跟黑葡萄似的,又大又圓,瞧着讨喜。
有小朋友在場,喻荞也不好發作。
況且她挺喜歡江以綿。
“喻姐姐,我們繼續上課吧。”江以綿拉着她。
喻荞看了江攸甯一眼,任江以綿牽着她走到書桌前,進入上課狀态。
江攸甯靜默幾秒,最後還是離開。
喻荞餘光瞥見他離開的背影,偏過頭去看他。
他比之前更好看,背影透露着淡淡的疏離和孤寂,出淤泥而不染般清俊。唯一不同的是他微長的發間隐隐露出黑色方形的小殼子。
她心裡又酸又悶,仿佛有隻手來回揉捏,突然一下收緊,劇烈的疼痛和窒息讓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等試完課,天黑得徹底。
喻荞打開手機看時間,六點半。
北城的冬天比桐城黑得還快,烏壓壓的,感覺一天的時間都變短了,催促着人趕緊回家。
喻荞牽着江以綿下樓,小家夥和她那個哥哥完全不一樣,鬼靈精怪的,話也特别多。
她有些黏喻荞,下樓也要和她拉着手一起下。
喻荞嘴上和江以綿說話,狀似不經意掃過客廳,江攸甯正坐在沙發,手裡捧着本書。
注意到動靜,他放下手裡的書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