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忘了什麼東西……
“哎呀!”尹扶月驚呼着,手忙腳亂地卸下包袱,翻找途中,不忘将整理蕭白衣的衣服。終于,她在最下面翻到一個紋着圖案的信号彈。
圖案特殊,尹扶月手持信号彈,遞到蕭白衣眼下,用指尖輕輕敲擊。
紅紋太陽做底,赤日閣三字朱紅鑲金邊,極為醒目。
那是臨行前,姜吟樂給予的信号彈,讓她二人拿到無憂草後,釋放至空中,方便及時了解二人動向,規劃時間帶趙春意出閣,好與她們在路上回合用的。
蕭白衣跟着她松口氣,溫和道:“我在這等着,尹女俠快去。”說罷,她蹲在地上,将手伸入包中摸索着。
“差點又忘了……”尹扶月喃喃道,尋了視野開闊、無樹枝遮擋處,正對湛藍的天空,用力拉栓。
黑色彈芯随一聲尖銳長嘯,微微螺旋着沖上天際,片刻後,在藍天中炸出一朵極為顯眼的黑花。
還好憶起來了,不然真誤事了。
“蕭白衣……”尹扶月心中石頭落地,匆匆返回小舟邊,卻見那人已将包袱重新系好,搬至舟上。尹扶月走近,說着“看來就差我了”穩穩坐在舟上,蕭白衣撩起裙擺,在尹扶月的攙扶下,二人齊齊上舟,并肩躺着。
蕭白衣看了尹扶月一眼,轉頭用剛從包袱裡翻到的竹紋匕首,割斷了禁锢小舟的麻繩。
“嘩——轟——”
身下之物驟然晃動,尹扶月一驚,喊了聲“你要吓死本姑娘嗎??”旋即死死握住旁邊人的袖子,忍着沒再吭聲。
小舟融入黑暗,順着河流穿山底而過。
*
時過正午。
赤日閣,議事院内。
高懿端坐主位,副位上的長老一個品茶、一個垂眸沉思,姜吟樂坐在右側居中那列的第一位,不知想些什麼。餘琴靠着姜吟樂左邊座位而坐,彼時院内安靜,她正閉目養神。
“阿吟。”高懿突然道,“聽你提及過是否讓春意恢複記憶一事。如今長老們難得都有空,你作何感想?”
周遭三人聞聲,一時放下手中事務,打起精神,齊齊望向主位上廣袖藍衣的中年女子。
“學生卻有此顧慮。”姜吟樂被點到,當即站起、躬身行禮:“師傅,學生認為如今當以春意的身體為重,先治好遺傳病,至于記憶……”
“畢竟,趙氏族人慘被殺死,誰也不知春意是否記得此慘狀。”姜吟樂委實不忍讓一個幼童憶起母父、長姐如何被害,悲痛餘生。她神情鄭重,語氣嚴肅,“為春意健康着想,學生并不主張讓春意恢複記憶。羅長老,您怎麼看?”
羅長老正喝茶,突然被提及,實實在在嗆了口茶水,旋即一清嗓子,“老身亦如此認為。喪親之痛,大人都尚不能快速走出,更甚者餘生均飽受折磨,更别說是個孩子了。”
高懿點點頭,肯定道:“事關秘庫,壓下去也好,春意不知道,便少一重風險。”
“要開秘庫,其過程必定腥風血雨。”羅長老點頭,甩甩衣袖,“一百餘年前,江湖就因争奪秘庫鑰匙掀起殺戮,當時不知滅了多少個門派,趙氏一族改名換姓,苟且偷生,才存活至今啊……這。”她手背手心對着一拍,“何必再掀起風波呢?”
“是啊,瘟疫過後,江湖門派、各派門徒本就所剩不多。”餘琴輕咳一聲,“還是少殺|戮的好——”
高懿緩聲道:“嗯……”
“姜師姐!!!”有人操着一副大嗓門,奔進議事院,瞧見在座衆人後,登時傻了眼,仍不忘抱拳行禮,“姜……師姐,駐紮在西北方向的門徒,今早瞧見百裡外,山澗正上方空中浮起一團黑霧。”
姜吟樂心中一喜,朝女生邁進幾步,“然後呢?”
“哦哦哦,字條在這!”
她接過字條,逐字看完,眉頭皺緊。羅長老和另一長老——柳長老瞧見姜吟樂神情怪異,紛紛上前。
柳長老接過字條:“上面說,兩刻鐘後,還聽見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可有說具體是什麼聲音呐?”
姜吟樂感覺一陣胸悶,搖頭道:“并未提及……”說罷,從位子邊撈起佩劍,轉身離去。
“阿吟,你别驚慌……說不準聽錯了呢……”羅長老聲音越說越小,最後直接消失了。
高懿則是走下主位,喊住姜吟樂:“阿吟?”見人停住,又道:“你先去看看春意,阿月她們返程也需時日,等等也不遲。”
餘琴站起身,追上姜吟樂,“你師妹本事大得很,無須擔心……唉,和老太婆我一起給春意配藥吧?”
*
前幾日,尹扶月可以說日夜不停息,所以自昨日一早,躺在舟底不多時便沉沉睡去,即便在夢中,仍舊沒躲過那一聲巨響。
翌日清晨,河面小舟之上。
她二人于今日一早被水從山底推出。
蕭白衣早早起了。她端坐一頭,溫柔注視尹扶月,打量着尹扶月微皺地眉頭,心裡泛起股無名苦澀。
尹扶月昨兒夢中蜷縮一起,許是毒掌緣故,低吟了好幾聲“疼”,蕭白衣因此便再沒睡着。小舟還在山底漂流,她無法坐起,隻得默默留出些許靈力弱化,若遇險情,弱化的靈力可以暫保尹扶月性命。
前提是靈力進入凡人身體時,要分外小心力度、最好别被察覺。
說到底,毒掌之事不還由她蕭白衣而起?
思慮不周,當真是錯了。
蕭白衣情緒低迷。她翻出水壺,面對無際的河面,小口喝着。
舟身忽地抖了一下,激起河面水紋。尹扶月翻身,朝身邊一摸,半天沒摸到人,登時出了一身冷汗,一陣“叮鈴铛啷”後她坐起,正巧對上蕭白衣那雙低落卻又暗含笑意的眼睛。
尹扶月:……?
“啧?蕭白衣,你是不是在笑呢??”她一理劉海兒,小小的氣了一下。
蕭白衣愣住,心說方才自己真的笑了?怎的渾然不覺?她思慮片刻,真誠道:“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
尹扶月接過對面遞來的水壺,松了口氣,“昨天什麼聲音啊,那麼響?”言畢,喝水。
“山炸了。”
“噗——”尹扶月偏頭将水噴入河裡,一副“别把我當傻子”的神情看着蕭白衣。見那人神情認真,她仍不信,“你不如說山跑了,這樣看上去還能更生動些。”
蕭白衣輕輕一哼,虛指她身後,淡淡道:“我沒騙你。”
尹扶月當即回頭,見群山之間果真有座山缺了“頭”。
細細一看,那山頭光秃秃,怪熟悉的。
不就是昨日,兩人使輕功走下那座山嗎?
尹扶月倒吸一口冷氣,“雲歸大俠呢?她二人不還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