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蕭白衣想，這臉有什麼不能看的？

一陣輕咳将她吸引了去。蕭白衣囑咐完尹扶月，剛一扭頭便聽“唰”一聲。玉羅刹霍然站起，似是不解，聲音哽咽：“我不相信你是這樣的人。那件事過後，我去找你，你卻不肯見我……”

那件事？

蕭白衣深思片刻，恍然大悟。

雲歸憐好像在一次意外後，萎靡不振，沒幾日便退出了弦玥門。

若未經曆意外，她的一生本會一帆風順；她天資聰穎，所創功法必定承前啟後、名揚千古。

可惜沒有如果。

“他們說，那場事故是你故意為之，不光炸死了弦玥門門主之子，連你也‘偷雞不成蝕把米’，毀了容貌。”

蕭白衣一滞，看向了雲歸憐頭頂着幕籬。

原是毀容了。

可……為什麼要策劃那場事故？這麼做對她有什麼好處？？

雲歸憐當時已經參加武林大賽。大賽中，她一路打至尹秋筝座下，如果想要人心、名聲，“江湖第二”之名非她莫屬；如果想要威望，她僅次于尹秋筝，威望遠超當時的二王至七王，又有何不知足的？

如果想要武功秘籍、探讨武學，尹秋筝就在她之上，她完全可以找尹秋筝讨教，犯不着炸死恩師的孩子。

雲歸憐在意外之前，美名遠揚。即使在閉關，蕭白衣也并未聽聞過她有絲毫醜聞、或與人結怨。人人贊她品行端正，還有愛人玉羅刹相伴身側。

如此，蕭白衣想不到什麼理由，能讓雲歸憐毀掉武學大業正如日中天、愛人恩愛的自己。

除非……是她遭人陷害，替人背了黑鍋。

玉羅刹語氣變的尖銳：“我去找你時，諸多弦玥門門徒告訴我，那幾天你受人謾罵，因怕連累當時江湖第一镖局總镖頭玉蘭的女兒——我在門外，你卻對我拒之不見。”她越說越癫狂，絲毫沒瞧見雲歸憐眉頭猛地一皺：

“我知你是為了保全我的名聲……可我不在乎——你的名聲毀了，我可以陪你一起。”

“一個虛名而已，有什麼值得我在意的？”

“可你不見我……我有的是法子！！”玉羅刹将話題一扭，徹底瘋癫：“可後來你恩師死了，也不見你出來……我以為讓你恨我，你就會出來見我呢——”

剩下三人皆驚。尹、蕭愣住，雲歸憐的手陡然顫抖起來，“師傅……是你殺得嗎？”

平地一個驚雷，尹、蕭二人豎起耳朵，屏息凝神。

“阿憐，我抓他之前，便已抓去了他的副手。經拷問，那副手承認了門主也是你恩師，謀劃毀掉你、将你所撰寫的武林秘籍，安在自己兒子身上的事——”玉羅刹輕嗤，陰森道：“門主兒子假死脫身，他們刻忮，算計你，你卻替兩個賊子背了黑鍋，擔起不忠不義的罵名。”

一股冷意攀上尹、蕭二人心頭。

見雲歸憐臉頰落下一抹清淚，玉羅刹小心翼翼，彎腰伸手入幕籬，替愛人拭去眼淚，音色極輕：“他們幾個狗賊，死不足惜。”

“阿憐，你來得好遲啊……”玉羅刹笑笑。

雲歸憐跌坐在地，早沒初見時的端莊，“我因那事身負重傷，不光毀了容貌，甚至筋脈寸斷，根本不知你來過，醒來後他們也并未向我提及……直至我離開都沒有。”

一旁，尹扶月倒是聽明白了，她扯扯蕭白衣的袖子。待蕭白衣扭頭，四目相視，登時明了了來龍去脈。

若玉羅刹所言屬實，他們不光毀掉了雲歸憐，還挑撥了一手她和玉羅刹的關系。

這一手玩兒的，着實陰損。

惡有惡報，這回旋镖終究打在了他們自己身上。

“你依舊不來見我……沒關系。”

“不……不是的。”雲歸憐沒了端莊，眼眶通紅，淚珠滾滾而下，“你第二次找我，我已離開弦玥門，也并不知曉你曾來過。”

“二十年了，你為何才來？”玉羅刹垂眸。

“我内功特殊，重傷過後極難修複。”雲歸憐的淚已經流盡了，“我哪都去不了，甚至無法下床。如今就連穿過百獸林，都要找個無人處歇上許久……”

“沒關系。”玉羅刹捧着雲歸憐的臉，自顧自道：“阿憐……你終于來了，也不枉我用無憂草造勢二十年。”

造勢……雲歸憐呆在原地，憤憤道：“你殺|了這麼些人……”她悲痛萬分，聲音發抖：“隻為引我前來……？”

玉羅刹應下：“二十年前，我在此安頓，不想巧遇山火，山火後，竟發現一株藥性奇異的草。我立刻就想到了你……”她一指繩梯旁的那堆木屑，“無憂草在那裡，藥性可治你臉上疤痕……”

她嫣然一笑，“服下傷好後，和我一起走吧？”

蕭白衣聞言，猛地回頭，将稍稍躁動的尹扶月扶起後，也随之起身，上前幾步緊盯無憂草，随時準備出手。

無憂草這回是萬萬不可讓她帶走的！！！

不遠處，雲歸憐望着眼前愛人這張，和之前判若兩人的模樣，一頓，淡淡道：“你可知錯嗎？”

“我有什麼錯？隻要能見到你，再多人我也殺|得。”

“好……”雲歸憐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起身走向無憂草。她将雲紋劍插入石縫，手腕靈活翻轉，随着聲“雲歸大俠”的驚呼，無憂草被她挖出，包裹在随身攜帶的小皮兜中。

尹扶月如臨大敵，她拾起劍，側身護住身邊之人，緊盯雲歸憐下一步動作。而蕭白衣見那草在雲歸憐手中攥着，一動不敢動，盤算如何盡量不暴露自己，還能将無憂草拿到手。

一個受傷，一個有苦難言，都無法施展武功。

“此皮兜乃山外寶物，有抑制藥草、食物發腐糜爛之效。”雲歸憐眼底沒有情緒，“裝無憂草正好——”

下一瞬，一根細絲被雲歸憐從袖中擲出，飛向玉羅刹，将她捆了個結結實實。與此同時，蕭白衣見異物飛來，伸手一接，竟是那裝着無憂草的小皮兜——雲歸憐手中的皮兜，已被她穩穩當當抛給尹、蕭二人。

她二人還沉浸在意外之喜中無法自拔，隻聽有人尖叫：

“阿憐！！？？”玉羅刹大叫起來，“你這是做什麼？你這是做什麼！！”她臉上倏地浮出絕望，“你又要丢下我了嗎……”

“讓她們走，我留下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