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雲歸憐?
女子從始至終一聲未吭,幕籬下地薄紗随她前進而微微搖晃,步伐中蘊含着不可抗拒的威壓。
尹扶月咽下唾沫,心快要跳出來似的。眼瞧女子越走越近,她招架不住,頓感體中又熱又疼。灼燒之感順着經脈遊走全身,尹扶月喉中傳出“隆隆”幾聲,她口中一甜,又艱澀的嘔出一大口猩紅。
蕭白衣被突如其來的猩紅晃了眼,将驚呼抑制回喉嚨,急促的呼吸中,她撲向尹扶月,探上她的脖頸。
然而,手哆嗦着,卻沒了下一步。
方才急上心頭,蕭白衣險些忘卻尹扶月是凡人,凡人貿然承受未經大量時間弱化的靈力,會死得很慘,更何況尹扶月還受了傷,隻會更慘。
無法,蕭白衣隻得看向身側的女子。豈料女子置若罔聞,緩緩舉劍,在尹扶月的目瞪口呆下,輕輕挑起蕭白衣鬓角的青絲。
蕭白衣的目光現隻存于尹扶月身上,無暇顧及女子動作。
雲紋劍的刃極其鋒利,稍稍一滑,白色的緞面上登時落上幾根發絲。
“唔!”
負傷之人欲阻止,不料剛一伸手,灼燒感又起,加之急火攻心,手還未碰到劍,便滑倒在地,又吐出一口血。
蕭白衣當即托住尹扶月的臉頰,扭頭看向女子,眼神溫和散盡,寫滿殺意,“你……”話音未落,隻見女子迅速将劍一收,上前分别點上尹扶月鎖骨處的天鼎、水突穴。
“這麼多年了,她果真還愛用這招。幸好你反應快,及時封住穴脈保全了功夫。”
接着女子并未松手,順着水突穴向下遊走至氣舍——尹扶月感覺體内地灼燒之感漸漸退去至心口,“你真是……雲歸……憐?”
女子微微皺眉,應下後轉頭探向她的氣海,“如今你感受到的一切都很正常,我先替你暫時壓制。”又看了眼蕭白衣,“用小姐你作餌,果真有效。”
聞聽雲歸憐之言,适才褪去的灼熱又湧上尹扶月的臉頰,她頓覺臉頰燒得慌。
“你……你什麼意思?”
雲歸憐不語,看向身後,見玉羅刹并未有任何動作,隻是哀怨的望着她時,狠狠松了口氣。
月光從洞口灑下,好不真切。石壁上的燭火搖曳,灰暗的窟洞中,蕭白衣見尹扶月有所好轉,急忙将脾氣斂了去,輕聲問道:“雲歸大俠,依您的意思,現在該如何?”
“我方才探你内力一脈,應是赤日閣中人。”雲歸憐一頓,十分感慨,“如今行走運功沒問題,隻需三日内尋一靜谧、平穩處,用你師傅高懿教你的那套主療愈的‘回心心法’,将毒掌之毒逼出即可。”
中的還是毒掌……
還好有師傅那套“療愈功法”。
尹扶月愣住,心說“好慘”。她道:“嗯……”
雲歸憐洩氣,頗為遺憾,“你别急着答應,我話還沒完:雖說三日内逼毒出體最佳,可逼毒期間,不見得一定能活下來。”
此話一出,猶如往尹、蕭二人心上丢了個定時炸彈。而此刻,一向跳脫的尹扶月仿佛變了個人,頗為淡定看向雲歸憐,又看向不知所措的蕭白衣,緩緩吐出二字,“會死?”
“可能吧。”
“什麼意思?”蕭白衣感覺心中有東西碎掉了,眼瞧自己即将失控,她深吸幾口氣,奮力壓制、可情緒仍囤積在她通紅的眼眶中。
“為什麼?”
這句話不像是在問雲歸憐,更像是在問她自己。
蕭白衣心痛至極,搭載尹扶月身上地手驟然下垂,旋即劇烈的咳嗽起來。
“小姐你别激動……”雲歸憐欲使内力穩住蕭白衣,卻被她擺手拒絕。尹扶月瞧她都快把胃咳出來了,便着急扶她,卻被雲歸憐按住,隻得打哈哈道:“我自己都不擔心,你就别瞎操心了——”
蕭白衣嗓子微微發啞,仍舊捂嘴小聲咳着。
“她着急你也正常……”雲歸憐一副委婉的口吻,見尹扶月愣住,隻得好言給蕭白衣解釋,“我的内力和你……朋友的内力并非一路,我若強行介入,她現在就得死……”言畢,歎氣,“不如賭一把,說不定還有活路。”
“這些年小玉的功力也見長。”雲歸憐道:“找到靜谧穩定處解開穴道,動作一定要快。”
“我如今還有私事要處理,不送各位了。”說罷,轉身離去。
雲歸憐這話說得輕飄飄,好像隻是通知二人似的,若說是道歉,态度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裡。
蕭白衣心中一空,心說:之前推測果真正确,忙回頭看去:
雲歸憐此刻已至玉羅刹身前,兩兩相望。雲歸憐将劍一卸,張開懷抱,玉羅刹嗓中傳來一絲幽怨似地嗚咽,撲進了愛人懷中。
雲歸憐穩穩的接住了她,手都沒抖一下:“小玉……”
瞧着像發洩心中不滿,玉羅刹把臉低埋在懷中人鎖骨處,任其輕喚自己的昵稱,而她像個孩童般胡亂應着,仿佛褪去了一身染血的皮囊。
“小玉。”
“嗯……”
灰暗的窟洞裡,二人相擁溫存着,不時交替呼喚着。
“阿憐……”
“我在。”
蕭白衣看着雲歸憐的背影,明明眼眶都被酸紅了,卻因始終未想明白雲歸憐的意思,瞟了一眼木屑中心的無憂草,露出一個難以言說的神情。
無憂草肯定要拿,但要看怎麼拿。
話說回來,雲歸憐那話也沒有道歉的意思……
希望是她多慮了。
蕭白衣沒打斷二人,而是撇了一眼尹扶月,輕聲問了幾句“怎麼樣”、“别擔心”之類的話,得到尹扶月“當然沒事”、“才不擔心”的回答後,她轉而繼續觀察着兩人動向。
倏地,兩人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那兩人面對彼此,玉羅刹抱膝蓋席地而坐,雲歸憐蹲在她面前,似乎在交談什麼。
蕭白衣微微抿唇,目光絲毫未移動:
玉羅刹緩緩擡手,想撥開愛人幕籬的白紗。她手探到半路,卻被雲歸憐伸手攔住,她錯愕一瞬,眼神無措,直至那隻“攔路”的手将她的手握緊,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