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會換屆和法學院辯論聯賽頒獎儀式放在同一天,傅嶼一早便跟着胡以馨去報告廳挂橫幅,摸魚間隙發現後台過道堆積的紙箱上都印着富洲集團的logo,打聽下得知,富洲是本次聯賽頒獎儀式的主要贊助商,獲獎證書和獎品都由富洲支援,包括莅臨嘉賓出場費和全部後勤人員補貼。
“發什麼愣?”
胡以馨伸手在她走神的雙眸前晃蕩了兩下。
傅嶼猛然回過神來,慌忙找補道:“奇怪,之前辯論賽不是新月家居贊助的麼,怎麼頒獎換了?”
胡以馨聞聲不以為然,朝她無語發笑,“它倆誰贊助不都一樣嗎,明年搞不好就是家族企業了。”
傅嶼聽出她言外之意,僅是尴尬的笑笑,無意反駁,但黯然神色溢于言表。
“對了,你把牆邊那幾個箱子搬過來,我們先整理一下。”
“好。”
箱子很輕巧,傅嶼徒手拆開封箱膠帶,胡以馨幫着伸手扒開紙殼,裡頭物品一露頭,兩人齊刷刷愣住。
“我去,富洲大手筆啊,這牌子可不便宜。”
胡以馨直接從箱子裡掏出一隻包裝精巧的紅色絨布盒,盒子右上角是燙金的品牌英文名,她細細端磨一番後又小心放回原處,并不敢擅自打開。
“聽說這次辯論聯賽辦得很成功,學校特意定了一批徽章和紀念飾品,凡是報名參賽人員無論排位和名次,見者有份,不過數量是固定的,但凡丢一個都完蛋。”
“一個校級比賽而已,太誇張了吧。”傅嶼盯着整箱的紅色絨布盒,總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又不用學校掏錢,你操啥心。”
兩人閑扯沒兩句,禮儀部就派人過來核對獲獎名單,傅嶼搭手将所有獎品編号并貼上對應的參賽人員姓名,抽檢獎品包裝和内飾時她正好去了趟廁所,回來時東西已經連同紙箱一并被運走。
報告廳内場的熱鬧傅嶼并沒有興趣參與,撺掇了幾個秘書處的閑人躲在後台玩線上消消樂,直到頒獎儀式結束才拍拍屁股準備走人。
反正學生會換屆投票跟她也沒啥關系,索性跟胡以馨打了個招呼就撤了,隻是人剛走到樓梯口,一條在走廊燈光映射下熠熠光亮的銀色吊墜,在路人與她擦身而過時意外闖入她的視線,幾乎是本能的一瞬,她快步上前将人攔下,眼神鎖死在那條扣在他指間的吊墜上。
“同學,請問這個項鍊能讓我看一下嗎?”
“這個麼?”路人伸手舉了舉手中的鍊子,“你想要的話報告廳還有呢,直接去主席台領就行。”
“這個.......是辯論賽的獎品嗎?”
“好像不是吧,說是紀念品,有手就能拿,不過品種随機哈,參賽人員發的都是徽章,看着可比這個貴多了,你要的話就送你吧,我一個大男人也不喜歡戴項鍊。”
他将吊墜遞到眼前,她卻身子一顫,誇張的擺着手後退了兩步,咬着唇也不吭聲,路人見狀一臉莫名其妙的收回吊墜,随後自顧自地離開。
并非眼花,那确确實實是一條煙花狀的吊墜,甚至款式、尺寸和顔色都跟她脖頸上戴着的那條一模一樣。
她緩緩擡手,隔着領口的毛衣摸索,在确定位置後停頓,指尖捏起那片堅硬。
啪......心底好像有一處繃緊的弦突然間就斷了,隻一刹那的劇痛,在她皺眉瞬間又悄然消散,她雙目無神的擡頭,朝不遠處的窗外眺望,那是一片昏暗陰沉的天幕。
好像要下雨了。
人群陸陸續續從她身側劃過,嬉笑着,吵鬧着,誰也不會留意到那抹孤獨而立的影子,這隻是一個尋常的下午,沒有誰是特别的。
她找邵潔打聽的兼職很快有了眉目,地點在萬洲天地負一層,主要任務是美妝産品推銷,下午六點到晚上九點,一小時50塊。她提前試了一天工,嘴皮子能說會道,門店經理很滿意,當場就定下了。離寒假還有半個月,一周幹六天的話,離校前回請周映執一頓大餐應該勉強兜得住。
于是她很鄭重的在那本青色手賬上寫下第一句話:倒計時第一天。
李勤電話進來時,她剛從萬州天地後門出來,三個小時的無休站立,腳心麻酥酥的痛,隻能疲憊的倚在路邊的欄杆上,邊聽電話邊下意識摸了摸脖頸處,光溜溜一片,敞口的墨色襯衫露出潔白幹淨的皮膚。
半個小時後她來到李勤指定的地點,離學校并不遠,但并未瞧見周映執的身影。李勤話不多,從副駕駛拎了個精緻的手提紙袋朝她遞了過來,傅嶼認識袋子上的Logo,那是一線奢侈品箱包的牌子,她沒動彈,隻是神色黯然的盯着李勤。
“小周總交代的,收下吧。”
傅嶼咬着唇,眼底卻藏着一片海,背地波濤洶湧,表明卻異常平靜。
“他早上剛飛的英國,接下來半個月可能沒有辦法見你,所以......”
李勤試圖解釋,卻被傅嶼毫不留情的打斷。
“我又不是他的情人,我不需要這些東西。”
李勤一怔,臉上是措手不及的訝異,“抱歉,我沒有這個意思。”
“宿舍要關門了,沒有什麼急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說罷她轉身欲走,又似乎想起什麼,從肩上的被包裡掏出一個紅色的絨布盒,回頭迅速往李勤手裡一塞。
“幫我還給他,謝謝。”
他還未來得及張口,傅嶼撒丫子就跑,腳闆底鑽心的酸痛令她龇牙咧嘴,但愣是沒停下一步,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街角,徒留李勤一手拎着手提袋,一手揣着絨布盒,獨自在涼風中淩亂。
周映執很少主動與她聯系,大多數時候的碰面都來自李勤的臨時通知,她可以肆無忌憚廣為人知的在他面前蹦跶,卻從未将這種跳脫和肆意延續到微.信上,那似乎是一片獨屬于他的私人領域,她甚至會在對話框輸入鍵躍出屏幕時緊張到顫抖。
面對面說出去的話可以悄無聲息的消散,但打下的文字不會,這些細枝末節的痕迹,或許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變成張牙舞爪的鬼,然後侵門踏戶的推翻心底那座名為自尊心的高牆。
回宿舍後她洗了個熱水澡,并沒有像往常那般聒噪,司晴跟邵潔都以為她是兼職太累了,見她鑽進被窩悶頭就睡,也跟着熄了燈。
黑暗總是可以掩藏一切,尤其是......少女的心事。
日子就這樣稀裡糊塗的過了一周。
這一天的客人比較特殊,傅嶼跟着她全場流連,口水都要說盡了也沒見她下單,由于長久的站立令她極度疲憊,聲帶也因為過度言語而灼痛,所以後續跟進有些力不從心,稍不留神就給人揪了小辮子,那客人無理吵鬧的場景正巧被許世城球場哥們撞見,趁着女朋友試妝的間隙他出去打了個電話。
“你家那位蘋果小西施正被人欺負呢,你來不來?”
“傅嶼?她怎麼了?”電話那頭明顯的情緒起伏。
“被吓得快哭鼻子了,趕緊過來吧,電話裡說不明白。”
許世城趕到現場時,美妝店外已經圍了一圈湊熱鬧的,他着急忙慌的擠進去,闖進視線的傅嶼此時正被一個微胖的中年婦人揪着衣領歇斯底裡的吼罵,眼眶早已哭的通紅,旁邊的客戶經理試圖安撫對方情緒,但幾番掰扯都沒能令那婦人松手,許世城見狀“噌”一下火氣就上來了,二話不說,上去拔腿一腳,直接将人踹退了二丈遠,連帶着傅嶼都差點跟着慣性甩出去,被他原地攬腰拎了回來。
這突如起來的飛踹直接驚呆全場,就連胡攪蠻纏的始作俑者都被踹蒙了,扶着肩膀疼的直哀嚎。
“哪來的神經病,怎麼打人呢,我要報警!”
“趕緊報,不報就滾!”
他懶得搭理,拉着目瞪口呆的傅嶼就走,那婦人見自己被毛頭小子無視,怒氣竄頭,立馬瞪着眼珠子上前攔截,與此同時,店外又閃進來兩名黑衣大漢,壯碩身軀徑直堵在她身前,任她推搡皆聲色不動,客戶經理見兩人标志性的裝扮,心有餘悸的立在一旁沒敢吭聲。
傅嶼手腕被他拽的生疼,驚慌失措的踏着小碎步,一路被許世城拎到萬洲正門前的廣場上。
“你就隻會哭鼻子嗎?一到關鍵時候就掉鍊子,她無理取鬧你就怼回去啊,平時不是牙尖嘴利嗎?”
傅嶼可憐巴巴的努着嘴,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圓滾滾的往下落。
“再哭老子揍你!”
“我委屈嘛,委屈還不讓人哭啦,哭又不犯法!”
“你就會窩裡橫是吧,剛剛怎麼沒見你嘴皮子這麼溜啊?”
許世城嘴上撂着狠話,語氣卻意外輕柔,下意識伸手意圖替她擦淚,但觸及臉頰瞬間又猛地拐了個彎兒,單手尴尬的往褲袋裡一插。
“趕緊擦擦吧,鼻涕都出來了。”
傅嶼也不避諱,伸手胡亂抹了一把臉,又使勁吸了吸鼻子,“剛才謝謝你啊,你真是個好人,不過你打人會不會被抓啊?”
“你上輩子是燒開水的吧,哪壺不開提哪壺。”
“哈哈。”
傅嶼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臉上淚珠子都還沒擦幹淨呢,莫名其妙就傻樂起來,許世城臭屁的臉頓時黑了三個度。
“對不起。”她努力壓制嘴角,“我隻是突然想起你踹人的英姿,不過你放心,那個老太婆要是報警的話,我給你作證,是她先鎖我喉的。”
“她掐你脖子了?”許世城眉頭一皺。
“嗯,不過被經理拽下來了,她好像不是來買東西的,就是純粹找茬。”
“你很缺錢嗎,為什麼要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