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度催人淚下。”姜熾野本來想找耀哥幫忙剪頭發,見狀沒好意思破壞氣氛。
主要是怕被夏心澄罵。
比起廚房那邊的努力向上正能量組,客廳這邊的沒心沒肺組就随意得多。
江滢手握遙控器頻繁換台,想找點與春節無關的内容看。
姜熾野從零食筐裡撈出一包番茄味的薯片,癱在柔軟的單人沙發裡呱滋呱滋的咀嚼,眼睛盯着他的老師、成就他的女人。
肆無忌憚打量她的病容。
江滢直白的回望過去:“有話要說?”
姜熾野就問:“你隻有五個月的活頭了?”
“五個月是最樂觀的預估,實際上三個月左右。”江滢說起自己即将燃至盡頭的生命線,毫無情緒起伏。
對死亡淡漠的态度,像在沖死神豎中指。
怪不得能把方耀迷成智障。
姜熾野‘噢’了一聲,略有遺憾的調調。
江滢被他的微表情逗笑:“怎麼,你也需要我安慰幾句?”
“那倒不用。”姜熾野語氣很恭敬,嘴上是欺師滅祖的沒輕重,“你已經把畢生所學毫無保留的教給我,我也沒有辜負你的期望,我們互不相欠,你可以安心去了。”
年後省團的文藝彙演,有沒有江滢參與無所謂。
隻要姜熾野能在舞台上跳,觀衆的眼睛就不會再看别的舞蹈演員。
江滢認同的點了點頭,唇邊溢出一縷耐人尋味的笑:“所以你從廚房過來就故意跟我針鋒相對,是在幫誰出頭,夏心澄嗎?”
姜熾野臉上惡劣的笑容一寸一寸的僵滞、散去。
他站起來,把隻剩少許殘渣的薯片袋子扔進垃圾桶。
“夏心澄是你的女兒,親生的。對她好一點。”
江滢不依不饒的問:“你在以什麼立場要求我?”
姜熾野沒答,抓起還挂着吊牌的羽絨服往外走。
夏心澄正好端着一盤洗幹淨的車厘子從廚房出來,正要不計前嫌的問他吃不吃,見他準備出門,又想改口問他去哪兒,先被那張臭臉熏成了啞巴。
“臉那麼臭,這個家可沒人虧欠你!”
人走了,她才忿忿不平的罵出來。
轉念一想,這個家總共四個人,自己和耀叔在廚房,能讓姜熾野吃癟的就隻有站在食物鍊頂端的那位了。
夏心澄快步去到身邊母親身邊,貼着沙發蹲下:“您訓他了?”
江滢盯着緊閉的大門,似在回味什麼:“看他那頭長毛不順眼,趕出去找家理發店,沒收拾好不許回來。”
夏心澄心情大好:“您做得對!吃車厘子嗎?可甜了!”
江滢見她一臉的幸災樂禍,看着自己的眼睛亮晶晶的,清澈又純粹。
疏離許久的母女關系,因為共同嫌棄了姜熾野而拉近不少。
江滢像傳統意義裡的慈母那樣,綻出溫軟的笑:“我暫時不想吃,甜你就多吃點。”
……
兩小時後,姜熾野頂着一顆标緻的寸頭回的家。
到家門口時,人還持續煩躁着。
他确實沒有立場為夏心澄出頭,更沒資格要求江滢對夏心澄好。
在這個家裡,他是最大的既得利者。
進門後,江滢主動點評他的新造型還不賴,方耀頻誇他跟寸頭的适配性高。
夏心澄閃現到他跟前,恭喜他脫離流浪漢的隊伍,獎勵的往他手裡塞了幾顆飽滿的車厘子。
姜熾野胸中的煩悶頓時消散大半。
紫紅色的水果放進口中一嚼,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口腔裡爆開,又是神清氣爽了一些。
在這個家裡,沒有誰和誰姓氏相同。
他能追逐着夢想活到今天,全靠他們包容。
五點開飯,足足十八道菜,每道都很硬!
方耀帶頭起哄,江副團長做開場題詞。
江滢的人生字典裡就沒有‘怯場’這兩個字,笑盈盈的拿起紅酒杯,先祝夏心澄在今後一往無前,不回望過去,隻展望将來。
“将來會更好。”
沒有她這個不像樣的媽媽,一定會更好。
她祝姜熾野實現理想,成就夢想。
“成為你想成為的人。”
這對姜熾野來說格外重要。
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姜家就會逼他回去,打碎他的骨肉,将他重塑成合格的家族繼承人。
但這不是江滢操心的事了。
她祝方耀平安喜樂,希望他重拾搖滾。
“不要忘記我,也不要總是想起我。”
這是她對愛人難得的要求。
最後,祝福自己在即将到來的人生終點站獲得永恒的平靜。
“希望我有事沒事少來打擾你們,總是出現在你們的夢裡不太好。不過出現在夢之外的地方,好像更可怕?”
總而言之,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