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輕是個小地方。
這裡有着連綿的山和水,溪邊的櫻花,也有着大片的農田和果樹。
春天,本該是農忙的時候,大片田地卻撂了荒。往來行人面黃肌瘦,行色匆匆。
以果林為分界線,這邊是平民低矮的平房,那邊是世家大族的雕梁畫棟。
風間桐悠然地走在鄉間的道路上,金眸微閃,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算算時間,這時候異能戰争剛剛結束吧】
【什麼是異能戰争?】
【文野裡面比較背景闆的一個設定了,據說在正片的十多年以前,發生過一次異能的世界大戰,沒有超越者的日本戰/敗】
【還是蠻重要的吧,後期很多重要人物的命運都是因為這個戰争發生轉折的……不過,居然是在這時候嗎?難怪這裡的人都不太精神的樣子】
【急急急,話說剛才主播說這裡不對勁,究竟是哪裡不對勁啊?】
“你們沒發現嗎?”
風間桐神色莫名地回頭示意了一下他們走過的路。
這時,前面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華貴的宅邸前,高大的護衛把瘦小的乞兒踩在腳下踢打着,周圍圍了一圈的人。
風間桐上前,撥開人群,看清了情況。
乞兒看着很小,約莫五六歲的模樣,衣衫破爛,瘦得隻剩了一把骨頭,在護衛的腳下仿佛即将被踩斷的樹枝。他不争辯,也不掙紮,隻是緊緊抱着手裡空空如也的破碗。
護衛一邊打一邊還說着:“狗東西!誰讓你上這來讨飯了?”
周圍的人們一片死寂的漠然,連那乞兒也是一副認命閉上眼睛模樣,風間桐卻不能再看下去了。
但這事有點出頭,為了避免一些麻煩,他事先做了點準備:“系統,兌換黑色美瞳、手表、和這裡的錢币。”
下一刻,璀璨的金色眼眸變成了黑色,一枚滴答作響的機器表出現在了他手上。
“請等一下。”
他撥開人群,走上前。
這年頭,大家壓力都很大。護衛是議員家的老人了,自從戰後,薪水一天比一天微薄,又不敢反抗主人,早積累了一肚子氣。一個無依無靠的乞兒,對他來說是個很安全的發洩對象。
護衛打在興頭上,正要不耐煩地回怼,擡起頭卻看見一個衣衫幹淨體面,容貌極其美麗的少年正朝自己走來,一下子噤了聲。
他認得這樣的衣服,那種西式的衣服和本地會穿的和服一點都不一樣;也認得手表,那是個昂貴而方便的器物,隻有城市的人會為自己買這樣的東西。他的主家也隻有一枚手表,愛若珍寶。面前的少年手上也有一枚,肯定是他惹不起的人。
看這少年通身的氣度,說不定是哪個大家族的公子呢。
護衛一下子找回了身為人的禮義廉恥,他把腳從乞兒骨瘦如柴的脊背上拿下來,甚至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您——是外地過來的人嗎?”
“算是吧。”風間桐沒什麼興緻地說,他微微擡起下巴,教訓道,“這是什麼情況?身為武士,卻讓貴人門口家宅不甯,實在不是家臣的本分!”
他沒給這乞兒讨那根本不存在的公道,而是端起了另一副理所當然的高高在上口吻。
果然,護衛一下子惶恐了起來。
“大人,我并不是——”他嗫嚅了幾下,有點急切地道,“您遠來到此,有所不知,這乞丐可惡得很!”
“前些日子,因着戰亂,本地流民和乞丐越來越多。我家老爺心善,和本地的富戶一起把他們糾集起來,送到外地給一份活計去做,正是自力更生的道理,連手腳殘疾的人都去了。但這小乞丐,雖然五體俱全,卻做夢想要不勞而獲,堅決不肯加入。今天反倒又讨飯到我家老爺門口了!他餓死在門口事小,污了貴人的眼事大,所以給他一點教訓,讓他再也不敢來。”
這一番話堪稱竹筒倒豆子,仿佛遊戲開場NPC一樣把情報抖了個幹淨。
【卧槽,我知道主播說的異常是什麼了:剛才一路過來,我們都沒發現乞丐啊!】
一條彈幕飄過,讓風間桐露出了一點微不可察的笑意。
沒錯,這正是風間桐來到這裡之後馬上就注意到的事。
雖然沒看過原著小說,但來執行任務之前,系統還是把大緻的背景設定傳過給他的。所以他知道目前異能大戰剛剛結束,太宰治原名津島修治,也知道津輕地區的兩大豪強家族——津島家族和伊藤(議員)家族。
戰争是孤兒和殘疾人的制造機,戰後無論哪裡,都應該有為數不少的乞丐才對。特别在鄉下、較小城鎮的地帶,沒有人會比本地的乞丐幫派更了解那個地方,隻要方法找好了,向他們詢問情報是方便又快捷的做法。
但在津輕,這一情報來源卻消失得徹徹底底,再加上櫻花樹下的神秘女屍,風間桐經驗豐富,便知道這背後肯定存在着什麼隐秘。
——沒想到竟然是議員出面,将這些人帶到了别的地方嗎?
【主播,我賭10000星币,這事肯定不對勁】
礙于有人在面前,風間桐沒動嘴,而是用精神力回複:‘我才不賭。’
這還用得着猜?
這事就把我有問題四個大字寫臉上了,端看他們要這些流浪人做什麼去罷了。器官買賣?死士培養?還是……人體實驗?
情報不足,風間桐懶得想,把目光投向那地下的乞兒:“小子,你為什麼不去?”
十二歲的孩子趾高氣揚地質問五六歲的孩子,風間桐一邊演戲一邊都覺得這畫面好笑。
但周圍的人們都沒有意見,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深入骨髓的階級思想壓過了年齡的不協調感。風間桐臉頰豐潤,服飾精美,一看就來自于上層,因此他們理所當然地便聽從他的命令。
乞兒畏畏縮縮地抱着他的破碗,稀疏髒亂的長發蓋住了他的眼睛:“我、我要找阿哥……”
風間桐不耐煩地一皺眉:“什麼?大點聲。”
那乞兒吓得一磕巴,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主播,你像個欺男霸女的惡霸……】
“……”
風間桐也不指望彈幕能看出什麼門道,隻是用精神力回複:‘等着。’
果然,那護衛按捺不住地跳出來了。他啐了乞兒一口:“話都不會說!”
“大人,這小子原本有個一同流浪的哥哥,是個傻子,後來走不見了。他說要找他哥,就不肯跟我們去外地。”護衛頓了頓,頗為不屑地說,“要我說,你那哥早不知道掉哪個坑淹死了,你跟老爺犟什麼?去外地打工,包你吃香喝辣,不強于在這裡讨飯?”
乞兒隻低着頭不說話。
風間桐卻攔住了他,臉上浮現出一點動容:“倒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不如就成全他罷。喂,小子,我來這裡轉了半天,有點迷路。你要是認識路的話,來給我做個導遊。”
說完,便在乞兒的碗裡扔了幾個銅闆。
周圍人的目光紛紛跟着這幾個銅闆轉了起來,但這錢确實不多,也沒招惹什麼觊觎。
護衛想着這明顯出身不凡的孩子竟然這就要走,萬一是個顯赫身份,害怕吃主人的挂落,于是殷勤道:“大人,這破乞丐能帶什麼路?您一定是同家人來到這裡的吧,不妨讓我禀告老爺,一起來府上做個客,然後讓老爺派人送您走怎麼樣?”
“算啦,”風間桐蔫蔫地擺手,“我們坐車路過的,車子在附近抛錨了,他們在修,我就跑出來轉一下,現在應該修好了。”
坐車路過,車壞了還能修。
護衛聽得肅然起敬,越發肯定這孩子絕不簡單。
風間桐叫道:“喂,小乞丐。能帶路嗎?走啦。”
那乞兒驚喜地數着銅闆——對别人來說不多的幾文錢,已經夠他一天的夥食了。他又髒又瘦的小臉露出了一點笑意:“好、好的,您跟我走。”
風間桐揮揮手,便離開了這裡。
路上,他狀似無意地問:“你的哥哥,是在哪裡失蹤的?”
乞兒收了他的錢,吭哧吭哧地帶路,也肯說一些話了:“在、在那片果園……靠近津島大人宅子的地方……”
“哦,我去過那裡,那裡不是有一條小溪嗎?”
“是、是啊。所以他們都說他淹死了……”
乞兒說話有點結巴,但臉上的表情,并不是要放棄的模樣。
“啊,這樣。”風間桐不鹹不淡地說,“那麼,你和你哥有名字嗎?”
“有、有的。我叫田野,我哥叫樹下。沒、沒有姓……”
他們一路走到大路旁邊。
“送到這裡就好了。”風間桐擺擺手,突然回頭道,“現在這種亂世,親人一旦分離就很難相逢了,你趁早做好準備。”
“……”
大樹的陰影下,乞兒的眼睛有點黯淡。
“我、我知道的……”他低下頭,猛鞠一躬,好像是為那幾個銅闆,又好像是為最開始這個人給自己解圍,“您、您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