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島修治的一天平平無奇。
早上,7:30。敲門聲準時響起。
起床,洗漱,然後來到餐桌上。
死寂,一點聲音也沒有,人們像一個個木偶一樣按座次坐下。等到看不清面目的家主發話,人們才能夠拿起碗。
碗裡沒有别的東西,隻是一些清水煮作的米粥。據說是崇信養生的大人發了話,以後家裡的朝食都要換作這個。
津島修治沒有胃口,為了避免多餘的訓斥,他在餐桌上喝完了那小半碗粥,然後像幽靈一般飄回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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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後,是學習的時間。
侍女為他送來今天的課業。
她看見修治,有些擔心地問:“修治,你臉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嗎?”
津島修治沒什麼精神地說:“……和往常一樣罷了。”
侍女名叫小百合,瘦得看不清年紀,用一根打磨成簪子形狀的樹枝束起了頭發。外人看着會以為她才十五六歲,但其實她已經二十歲了。
去年冬天,小百合的弟弟受寒生病,沒錢買藥的小百合把自己賣進了津島府。弟弟沒保住,但她就此留了下來,日常負責照顧修治的起居。
她幫小孩子整理好書桌,站在旁邊絮絮叨叨地說:“修治,不喜歡也要吃飯,否則人身體會壞掉的,外面很多人已經好久沒吃飽過了。”
“修治,外面天冷,不要不穿外衣就跑出去,害了寒症醫生也救不回來的。”
“修治……”
“我知道。”修治打斷她,“我要看書了,你先出去吧。”
“……”小百合像從夢中驚醒一樣,惴惴不安擡起了頭,“對不起,我……”
“我知道。”修治加重了一點語氣,“你出去吧。”
小百合咬了咬嘴唇:“好。”
分明是修治對她的關心展現出了堪稱冷漠的無視,但小百合卻有一種奇異的,神經質般的驚惶。
即将出門時,她回過頭:“修治少爺,我今天下午可能不能過來了。下午有貴客前來,老爺安排我去服侍那位議員大人。”
津島修治拿書的手頓了一下,他認識那位時常來這座宅邸的議員。
“小百合。”孩童的聲音冷冷的,“……小心點。”
侍女愣了一下,然後不明所以地笑起來:“好的!修治少爺。”
她提着裙子快步走了。
修治垂下眼睫,把頭轉向窗外。
那裡櫻花爛漫,春意燦爛,但照不進無光的鸢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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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時。
因為有大人物來訪,飯菜很豐盛。
本地的議員是一個肥碩得幾乎像一個球的胖子。
油膩膩的肥肉被裝在盤子裡,然後被議員的血盆大口吞下。
家主談笑着和他喝酒,酒水順着議員油膩的嘴巴流下來。
他們在展望未來的合作,滿滿都是要掌握這個國家的雄心,痛斥這個國家的官員無所作為。
“說什麼異能大戰!輕易就投降了,如果是我的話,肯定會打到最後一人!”
“津島兄大義!哼,如今那些逃兵流竄到這裡,讓治安都不好了起來。”
他們這麼說着,推杯換盞。議員喝了酒,滿面通紅。旁邊的侍從一個不小心招了他的眼,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其他人很安靜,他們這時候不被允許說話。
津島修治有點犯惡心,他強迫自己把面前所有東西都吃了進去。
肥膩的肉劃過食道,在嘴裡留下腥膻的味道。
午飯後,他躲在廁所裡,扣着喉嚨把一切都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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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是家庭教師的課堂時間。
津島修治跪坐在書桌旁,聽着那位老書生講課。
未幹的毛筆帶着腐朽的氣息。老書生唾沫橫飛,說着老掉牙的各種事情,臉扭曲得不似人形。
津島修治安靜地垂下睫羽,長而挺翹的睫毛在臉上打下深重的陰影。
墨汁從筆尖流下來。
粘稠地——
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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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的廂房裡,誰的聲音竊竊私語。
“這樣大一筆支出,府中一切用度都要從簡……實驗……何時能完成”
“……糧食不夠了,盡快把‘白老鼠’送走……”
“……情勢混亂,正是我等入局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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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津島府的夜晚總是帶着死寂的安靜,但那天的夜晚不知為何特别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