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真龍。”白珣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山谷都為之一靜。
龍霖反應極快,一把摟住白亦的腰。在騰空而起的瞬間,他瞥見靜竹蒼白的嘴唇無聲地張合說着快走。龍霖化作原形的刹那,狂風驟起,卷起漫天塵土。身後,無數魔獸嘶吼着追來,利爪将地面刨出深深的溝壑。
不知過了多久,龍霖身形一晃,龍鱗褪去,重新化作人形。白亦立刻從他身上撐起身,警惕地環視四周,這是個幽深的山洞,岩壁上凝結着晶瑩的水珠,遠處傳來滴水的聲音。
“這是哪裡?”白亦的聲音在空曠的洞穴裡回蕩。
龍霖靠在岩壁上,胸口微微起伏:“一個安全的地方。”
語氣中是掩不住呼吸間的疲憊。
白亦注意到龍霖蒼白的臉色,慌忙湊過去:“你沒事吧?”
龍霖挑眉看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白亦立刻縮回爪子,老老實實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對不起,我要逆鱗是為了我哥,我不想看到他渾渾噩噩、毫無理智的樣子,可我沒想到他恢複神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複仇。”
龍霖沉默片刻,突然問道:“那你哥和靜竹......”
白亦将他們那些年恩怨糾葛一一道來。山洞裡隻有他低低的聲音和遠處滴水的聲音,龍霖靠在岩壁上靜靜聽着,眼神晦暗不明。
白亦小心翼翼道:“你生氣了嗎?”
龍霖繃着臉,眼神沉沉地看他:“你說呢?”
白亦低着頭,睫毛垂下來,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他這些日子明顯瘦了,臉頰的線條更加分明,襯得五官愈發精緻,透着一股憔悴:“我知道都是我的錯,還害你受傷了。”
龍霖胸口莫名一窒。他本來是真想發火的,白亦總是這樣,什麼事都悶在心裡,自己扛着,連個商量的餘地都不留。可看着眼前這人微紅的眼眶,瘦了一圈的臉,那股火氣愣是發不出來,反而被揪得心口發酸。
這小混蛋,怎麼就能讓人又氣又心疼成這樣?
龍霖眸色一沉,聲音裡帶着幾分危險的意味:“你也嫌棄我年紀大?”
白亦立刻搖頭,仰起臉,眼神真誠得近乎明亮:“我絕對沒有,年紀大會疼人。”
龍霖:“我誘哄你?”
“沒有,我和你真心相愛的。”
白亦見龍霖神色稍緩,立刻得寸進尺地整個人貼上去,額頭抵在對方肩窩處蹭了蹭,聲音軟得能掐出水來:“相公,這下怎麼辦啊?”
龍霖被他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弄得沒了脾氣,卻還是繃着臉,手掌卻誠實地環住了白亦的腰:“為什麼不告訴我?”
白亦聲音悶在龍霖胸前:“我哥是大魔頭,我知道你不會嫌棄我的,可是......”
他頓了頓,像是終于找到合适的詞句:“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知道夏玲珑是他派出來的,隻是想勸他不要再錯下去了。”
龍霖的手掌在背上輕輕拍了拍,掌心傳來的溫度讓人莫名安心。他沉吟片刻:“天帝最寵愛靜竹公主,絕不會坐視不管。你哥若是放了靜竹,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白亦擡起頭:“可是我哥都是他們害的......”
龍霖揉了揉他的發頂:“你哥執念太深,恐怕不會聽勸,天帝厭惡妖族至極,膝下子嗣稀薄,唯獨靜竹這一個女兒。”
龍霖不免說起靜竹的身世,相傳她是仙族女子所生,後來那女子愛上妖族男子,抛下天帝父女離去。這段往事在天界是禁忌,鮮少有人提起。
“如今你哥帶着靜竹一同入魔,”龍霖眉頭緊鎖,“天帝絕不會善罷甘休。”
龍霖握住白亦的手腕,力道不輕不重:“此事莫要再同第二個人提起,恐怕會牽連整個狐族。眼下我先帶你去靈山避一避。”
龍霖帶着白亦來到一處隐秘的山谷,這裡是他母親的故鄉。四周靈氣濃郁得幾乎化為實質,在空氣中流淌着瑩潤的光澤。
山神早已得到龍霖的指令,将整片山谷封鎖得嚴嚴實實,連隻飛鳥都進不來。
白亦替龍霖換藥重新包紮,最後在他肩膀上落下一個輕吻。龍霖突然收緊手臂,将他整個人箍進懷裡,鼻尖埋在他頸間深深吸氣,聲音悶悶的:“你不知道你哥把浮靈珠給我送來的時候,我聽到你在魔界的時候,快要吓死了。”
白亦雙臂環住龍霖的腰,把臉貼在他胸口:“對不起。”
夜裡白亦蜷縮在龍霖懷中,久違地睡了個安穩覺。龍霖的體溫透過衣衫傳來,心跳聲在耳邊規律地響着,讓他這些天來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
第二天龍霖要離開時,白亦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龍霖轉身捏了捏他的後頸,低頭在他臉頰落下一吻。
“我已經讓人帶信給狐族,相信我,呆在此處最安全。”
白亦點點頭:“我相信你。”
靈山的日子的确清閑。這裡是龍霖母親曾經的居所,雖然久無人住,但一草一木都透着靈性。白亦每日除了修煉,就是慢慢修繕那些年久失修的木廊和亭台。起初還有靈鳥準時送來龍霖的訊息,叮囑他按時吃飯、勤加修煉。
可半個月後,那些傳信的間隔越來越長,從遲了一日,到三日,最後整整七天都沒有消息。
白亦站在山門前等了又等,最終還是一腳踏出了結界。
沒離開靈山範圍多遠,就聽見有妖族議論紛紛,天界集結大軍陳兵往生河,誓要讨伐魔界。而更讓他心頭一緊的是,他們口中那個“重傷的真龍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