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曼的紅唇微微勾起,滿意地看着白亦的臉色一寸寸沉下來,她拖長了音調:“而且——你現在負傷了是吧?最近還是不要出門了吧。”
白亦的喉嚨發緊:“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
懷曼忽然笑了,眼底閃爍一抹興味:“畢竟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雖然有不愉快,還算有些交情。”
她的笑容忽然加深,露出一點尖尖的犬齒:“我就想留下來看看,等到真龍歸位那天,你們鬥得你死我活,究竟誰能得到機緣......”
“若是誰都讨不着好,他會不會......獨獨念着舊情,留你一命呢?”
"不會。"
白亦的聲音很輕,斬釘截鐵地截斷了她的話尾。他眼底浮起某種近乎悲涼的笃定:“若他知曉我是妖,是不會留我的。”
神仙不會對妖存半分恻隐之心。
懷曼說:“話别說這麼早嘛。”
白亦到底還是被懷曼的話影響。
那話語如同毒藤般纏繞心頭,越勒越緊。
他很清楚,待到真相撕裂的那日,他既非龍霖明媒正娶的未婚妻,更非嬌柔女兒身,隻怕那人會當場拂袖而去,連片衣角都不願被他這妖物沾染。
光是想象龍霖得知真相後立刻翻臉的樣子,就讓他胸口發悶。
“我有些不舒服了,先回去了,婆婆你再買些東西吧。”
他低聲對李婆婆說完,轉身往回走,傷勢未愈,腳步都有些虛浮。
剛走出幾步,前方人群突然騷動起來,伴随着急促的馬蹄聲和驚叫聲。一匹失控的馬竟直直沖進了鬧市,人群突然如潮水般驚惶退散——
馬蹄聲如雷貫耳,踏碎滿街叫賣聲。
馬嘶鳴着沖進鬧市,鬃毛飛揚如燃燒的黑焰,撞翻的籮筐在半空潑出鮮紅的辣椒,馬背的青年着急說着快閃開。
街心傳來孩童撕心裂肺的啼哭,小小的身影在揚塵中瑟瑟發抖。
白亦快步上前将孩子攬在懷中,就在此時,已經完全不聽指令的馬被騎手勒住轉變方向。
白亦五指驟然收攏,又送開,
孩子的母親跌跌撞撞撲來,淚痕斑駁的臉上堆滿感激,抱着孩子連連向白亦躬身。
白亦正要轉身隐入人群,忽被一柄描金折扇攔住去路。擡眼隻見青衣公子廣袖流雲,腰間玉墜叮咚,身後侍衛如雁陣排開。
“多謝姑娘出手相救。”那人含笑作揖,錦緞衣袖氣度不凡。
那年輕男子慌忙翻身下馬,目光觸及青衣男子時明顯瑟縮了一下,低低喊了聲“兄長”。卻在瞥見白亦的瞬間眼睛一亮,可白亦根本無心理會,匆匆點頭便隐入人群。
“皇……兄長,”邵獻指着白亦離去的方向,聲音裡掩不住的驚豔,“那姑娘生得也太标緻了!”
邵宵沒有接話,隻是望着那個遠去的背影,不動聲色地朝身後侍衛使了個眼色。待轉過頭來,語氣驟然轉冷:“你今日闖的禍,自己去領罰。”
邵獻頓時縮了縮脖子,像被掐住後頸的貓兒般噤了聲。
白亦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小院,盤腿坐在榻上調息。
強行催動法術的反噬讓他渾身發冷,最終蜷縮着昏睡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朦胧間嗅到一縷熟悉的墨香,絲絲縷縷纏繞在鼻尖,竟讓骨子裡的疼痛都減輕了幾分。
龍霖不知何時回來的,或許隻是抽空回來用個晚膳。
白亦剛想開口詢問,卻猝不及防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龍霖的下巴抵在他發頂,嗓音低啞:“别再折磨我了。”
白亦沉默片刻,他想他沒折磨龍霖,輕聲問:“今日可要在家休息。”
若是能汲取些龍息,或許這蝕骨的疼就能緩解。
龍霖将他摟得更緊了些,歎道:“嗯,以後你不想說的,我不問便是。”
白亦忽然仰頭吻上龍霖的臉頰。感受到對方下意識的躲閃,他眯起眼睛,指尖抵在龍霖胸口:“今夜若推開我,往後都别想同房了。”
語氣輕軟,卻字字都是威脅。
晨光透過窗紗,在淩亂的床榻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白亦獨自醒來,身側的被褥早已涼透。他撐起身子,雖然四肢酸軟得厲害,精神卻異常清明——昨夜汲取的龍息在經脈中流轉,驅散了連日來的疲憊。
隻是稍一動作,某個過度使用的地方便傳來隐秘的酸痛。
他蹙着眉挪到梳妝台前,指尖掠過發梢時,突然發現首飾盒裡多了幾副精巧的耳墜,在晨光中泛着溫潤的光澤。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龍霖身着素白長衫,端着早膳走了進來。見他已起身,便将食盒輕輕放在桌上:“怎麼不多睡會兒?”
白亦說睡不着了。
龍霖聲音裡帶着清潤:“李婆婆說你昨日出門了。若是覺得悶,我往後多回來陪你。”
白亦執起竹箸:“相公,我更喜歡一個人待着。”
“一個人”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這院子裡多出的外人,終究是礙了白亦的事。
龍霖的掌心覆上他的手背,溫熱幹燥:“你一個人在,我不放心。”
白亦抽回手,不贊同道:“從前我都是一個人的,能料理家務,還能給村民看病。你是不是……還是不相信我。”
龍霖神色一滞,随即搖頭:“我隻是怕你太累了,想找人分擔。”
白亦蹙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