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瞄着她的臉。
貝琬突然停下了腳步。
陳千庫見狀也不得不疑惑地停下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平視的角度隻能看到他寬闊的肩膀,所以又隻能迎着夕陽擡頭看他的眼睛。
“我今天送給你的禮物就是我的畫。”
他壓根就沒留意,歸成普通禮物一類的東西,是她在上學的課間,用台燈照亮的深夜一筆一畫畫出來的。
她構思了很久,也改了很多版。有時還怕被爸媽發現,偷偷藏在被窩裡畫。
結果他根本沒看。
真讨厭。
“我還沒來得及拆禮物呢,到時候肯定好好看你送給我的禮物。”陳千庫說。
“我很喜歡。”他笑意盈盈。
貝琬不置一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把他落在後邊。
連看都沒看,還大言不慚說喜歡。她實在難以回應。
陳千庫在原地撓了撓頭,然後跨幾步和她并肩。
他們各懷心思地一路走回家。
貝琬悶悶地說了句“再見”,然後要轉身上樓。
“貝琬。”陳千庫在後面喊她。
她有些不情不願地回過身,站在幾階台階上和他平視着,等他的下文。
此刻倒是一直坦蕩蕩的他多了幾分忸怩。
他摸着後腦勺,盯貝琬腳下的那個缺角的台階。又裝作自然地踢了踢腳下根本不存在的小石子,盯着台階縫隙裡的青苔,斟酌着要說的話。
“怎麼了?”貝琬皺眉看他。
這幅情态貝琬倒是也見過幾次。是小時候老貝在約别人不得不借錢時會出現的樣子。
特不好意思,又有點兒難說出口。
她的心裡突然打起了警鐘。
但還是站在原地沒動。
陳千庫在此刻也特别忐忑。
本來已經都想好的,也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是真的見到她的那刻,一切又都付諸流水。
“你想不想……”陳千庫開口,眼睛直直地望過來。
貝琬搶先一步開口,“我爸回來了。”她指着小區門口提着幾個快遞包裹走過來的身影。
“那下次再見。”她迅速地說了再見,踩着樓梯就上了樓。
回到家的那一瞬間,其實她也有點兒小傷感。
與其讓他舍下面子,還不如直接打斷。因為現在未成年的貝琬手裡根本沒有錢,最多也就是些幾百大洋的零花。
要是她手裡現在有一萬塊的話,肯定願意借給他9999。
貝琬下定了決心,要從現在開始努力,為成為一個富婆而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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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陳千庫有些愣神地看她飛速竄走的身影,一下子還沒緩過神來就已經不見人了。
剩下的半句話還沒說出口。
你想不想去看我的出道預備路演?
他本來滿心期待着想告訴她的。他又再一次争取到了出道的機會,這次路演對他來說很重要,所以他想要邀請她來看。
陳千庫垂下了伸出去的手,有些落寞地摸了把頭發。
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長到他的影子和旁邊樹的影子交叉在一起,形成一個大大的叉。
啊噢——失敗喽。
陳千庫的臉色有些難看,陰沉沉地看着這棵歪脖子樹。
這樹真醜,葉子隻長了一邊,樹杈子也參差不齊,紋路難看得要命,像個秃頭的老妖怪。
他挪着有些沉重的步子,閃身到大樹身後,避開哼着小調回家的貝琬爸爸。
看貝琬爸爸走上樓,聲控燈從下往上點亮了一盞又一盞,隐隐約約還能看到叔叔。
直到五樓。四樓到五樓那盞燈亮了之後,五樓到六樓的那盞沒亮。
他站在樓下,久久地凝望着五樓窗透出來的暖黃色的燈,窗簾後還隐約能看到點兒黑影子。
良久,陳千庫歎了口氣,沿着原路走回飯店。
然後把所有的禮物都裝進了電瓶車的後兜,獨獨留下貝琬那一份。
她的那份最顯眼。因為那個盒子又扁又大。他小心地把它拆開,裡面不出所料是一幅看起來很完整的畫。
整幅畫像是一頁生動的動畫。要是用一句話概括,就是哈密瓜大王的登基大典。底下是她的水果大軍,個個都對着她俯首稱臣。為首的有一個蘋果,還有一個是一根黃瓜。
不過那根蘋果占的位置更大也更立體些,除了哈密瓜以外處于整張畫面的中心位置。她還細心地給蘋果加了手腳、加了個大大的眼睛。
此刻蘋果正單膝跪地,将手中的權柄拱手托出。
陳千庫看着畫輕笑了聲。
這時候禮盒裡又掉出張賀卡來,上面能看得出是貝琬的筆迹。她一筆一畫地寫:生日快樂!
其餘之外,倒是毫無别話。連讓他揣摩和回味的機會都沒有留下。
陳千庫靠在電瓶車上,突然有些憂愁。
他對着後視鏡看了眼自己的臉,又想起剛才貝琬有點兒冷淡的樣子,苦惱地抓了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