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他三天兩頭就到先生的醫館鬧,說我是先生和娘的私生女,要拉着先生去報官,讓先生賠錢。”
“先生被逼無奈,亮明身份,她其實是女兒身。”
“眼見護不住我,她便把我送去了王府為婢,我以為是王府護住了我不被那人糾纏,卻不知道是先生為了保護我——她殺死了那個男人。”
素秋低着頭,泣不成聲。
“娘娘,我不覺得男人是出路。”
虞歸晚聽見心砰的一聲仿佛一腳踩空般,渾身一激靈,她總以為自己比這個女孩子年長些,見得多些,能權衡利弊,替她們尋一條好出路,可是到頭來卻發現自己竟還想着讓他們嫁人。
她身手摟着素秋,拍着她的背問道:“先生貴姓?”
“那時我太小了,隻記得大家都叫她神醫。”
虞歸晚歎了口氣,久久不語。
良久,素秋深吸一口氣,仰頭看向虞歸晚,似是調侃,似是認真道:“娘娘我想到了,等我以後出宮了,就也女扮男裝,娘娘,到時候您幫我改個性别男的籍契吧。”
改成男人就行了嗎?虞歸晚一時啞然,看着素秋含着淚卻又滿是期待的眼睛,她扯了扯嘴角點點頭。
可是這樣真的行嗎?
素秋随手抹去了眼淚,靠在虞歸晚肩膀上撒嬌道:“奴婢謝娘娘隆恩。”
虞歸晚拍着素秋的背感覺心疼的格外厲害。
齊钰的身影不時在眼前浮現,淚水模糊了雙眼。
夜淨得出奇,虞歸晚躺在塌上久久難眠,直到天亮才堪堪睡去,不過一個時辰便又醒了。
姜正一時失了消息,虞歸晚倒也不擔心,他本就是雲遊四方的世外修士,雖說送他出京的方法出了點岔子,但終究送他出去,她心中也算了了件事。
眼下她最擔心的還是馮知念,姜正沒有理由撒謊,所以是有人送了碗摻了麝香的藥,那麼究竟是誰送去的?
顯然馮知念已經認定了是自己所為,虞歸晚自知事已至此,百口莫辯,也隻能認栽,她囑咐魏逢春查清千秋殿中所有人的底細,畢竟自己這次與皇後算是徹底決裂了。
翌日晨起,用過早膳,虞歸晚吩咐道:“帶小德子過來,我有些話要跟他說。”
潇潇本在一旁百無聊的撥弄着炭火,聞言手一滑,撞到了滾燙的爐邊,手指當下被燙出一個血泡,虞歸晚見狀心下一驚,慌忙道:“他出了什麼事?”
潇潇眼見瞞不住,撲通一聲跪在虞歸晚面前:“娘娘您就别問了,您就當不知道好嗎?”
“他死了?”虞歸晚直勾勾的盯着潇潇,一時不敢相信,我不是求了陛下放過他了嗎?
“他怎麼死的?”眼見潇潇如此,她愈發堅定了自己的猜測,“誰幹的?魏逢春?”
“娘娘,求您别問了。”潇潇急得眼淚直流。
虞歸晚心下了然:“是陛下?”
又是一條人命,虞歸晚感覺心中一陣憋悶,她嚯得起身,想要去問問齊策為何答應了自己又殺了他,卻被潇潇死死攔住。
小姑娘額頭已經磕出了血,眼淚直流,虞歸晚也跟着淚留滿面,她蹲下身來,抱着潇潇,主仆二人相擁而泣。
突然她像想到了什麼般,試探性地問道:“所以段毓秀也死了對嗎?”
潇潇的哭聲戛然而止,接連的噩耗打的虞歸晚喘不過氣來,她感覺胃中一陣翻江倒海,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那姜正呢?虞歸晚不敢想,隻是迫切的想要他的消息。
就在此事,一道清瘦的影子緩緩而來,在二人面前停下,她下意識的護住潇潇,掀眸看去。
魏逢春依舊穿着單衣,面無表情的在虞歸晚面前蹲下,遞給她一張發黃的藥方。
這是一副止咳的藥,其上第一味便是蟬蛻——金蟬脫殼。
“去太醫院取藥吧,以後我的藥在千秋殿煎。”虞歸晚強壓下打顫的牙冠,把藥方遞給潇潇,目送她出去,站起身來,一腳踹在了魏逢春腿彎。
“你為何如此陰毒?”
魏逢春吃痛的摔倒在地,背挺得筆直,執拗的不肯發出任何聲音,虞歸晚看着他這般模樣,心痛的宛如刀絞。
二人固執的僵持着,許久魏逢春才幽幽開口道:“娘娘,過怒傷肝,您照顧好自己,奴才告退。”
他撐着膝蓋站起身來,看都不看虞歸晚一眼,便轉身走出了暖閣。
虞歸晚癱坐在地,看着他的背影,脊背一陣陣發涼,他再也不是當年的魏逢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