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禦花園一片銀裝,湖水已經結冰了,陽光下如鏡面般,反射着耀眼的光。
虞歸晚走在湖邊,漫不經心地踮腳踩了上去,明夏吓了一跳,忙拉住她道:“娘娘不可呀,萬一這冰碎了可如何是好。”
“禦花園的水能有多深?”虞歸晚收回腳笑道:“好了好了,我不玩了。”
“那我們回宮吧。”明夏看着與歸晚眼下的模樣有點擔心,總覺得她哪裡不一樣了。
虞歸晚踮着腳尖,腳步輕盈,如蜻蜓點水般,踩在積雪上,發出嘎吱聲,明夏眼見勸不住,隻能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護着,生怕她摔:“去給我那壺酒來,我要在這玉樹瓊枝的琉璃世界,做一回金陵癡相公。”
“啊?”明夏擔憂道:“神醫說您不能飲酒,更何況這外面天寒地凍的,您還病着,我們還是回去吧。”
虞歸晚腳下一滞,看向明夏,并未開口,周遭掃雪聲清脆入耳,虞歸晚招招手,一個小太監見狀,小跑着過來道:“娘娘有何吩咐?”
“去禦酒房給我取壺酒來,送到千秋殿。”虞歸晚道。
千秋殿是何處,後宮無人不知,即使虞歸晚不怎麼出宮,小太監很快便猜到了眼前人就是寵冠後宮的虞淑妃,他忙磕了頭,就要去取,剛跑走兩步,又回頭道:“敢問娘娘,要什麼酒?”語調裡是難掩的興奮。
“娘娘,神醫說你不能喝酒。”明夏在一旁急得不行。
虞歸晚伸手點住她的嘴,幽幽道:“你不說,我不說,他不就不知道了嗎?”
“花雕酒,必得是紹興的花雕。”她身姿輕盈,如蝴蝶般轉身,卷起一片飛雪。
小太監鄭重的點頭嗯了一聲,就見虞歸晚褪下指尖的紅寶石戒指扔了過來,囑咐道:“記得送到我手裡。”
“可是,娘娘—”
“噓—再吵我就生氣了。”虞歸晚回眸看向明夏,她眉梢有冰雪凝結,天冷極了。
“回宮吧。”
二人還未走兩步,便見一小太監匆匆而來,神色焦灼道:“皇後娘娘,要生了。”
“什麼?”虞歸晚錯愕的轉看向小太監,明夏也是惶恐萬分,小心翼翼擡頭觑着虞歸晚道:“不會是剛才......”
虞歸晚眸色微動,眺望鳳儀宮的方向,一時有些失神,各宮都得了消息,分分往鳳儀宮宮,雪野裡,霎時一片喧鬧。
卻說馮知念母女二人回到鳳儀宮,林昭終是忍不住,向采薇打聽起了虞歸晚,聽到采薇解釋,她不禁露出一副懷疑的神情:“什麼病能滿頭白發?”
“陛下說她是病的,她就是病的。”馮知念揉捏着眉心,近日她困的越來越厲害,實在沒心情同母親饒舌,她擺手道:“我乏了,您先下去休息吧。”
“樂舒!”林昭擺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握着女兒的手道:“就算她是病的,是肉體凡胎,可是剛入宮三月,就已經蠱惑的皇上讓她協理六宮了,你不能不防呀。”
“她不是沒同意嗎?”馮知念有些煩躁。
林昭繼續道:“你怎知她不是以退為進?況且陛下已經有此打算,她有沒有協理六宮之名有什麼要緊的?”
“别說了!”馮知念厲聲打斷了母親的話,卻突覺腹中一陣疼痛,有汩汩細流順着腿間流出,林昭慌忙道:“來人呀,快去告訴陛下,皇後娘娘要生了。”
新年伊始,虞秉中彈劾宛平縣令瞞報雪災的奏折,如一道春雷,驚醒了尚在回味年味的百官,雪災,各地雪災的消息如雪花般湧入禦書房。
齊策提筆看着眼前的奏疏,眉頭緊蹙,朱筆懸空,一滴朱紅在筆尖凝結。
“啪—”朱紅跌落,瞬間被紙面吞噬,齊策低着頭,眉頭緊鎖,幾绺碎發在燈光下閃着細碎的光,他擡起頭,凝望遠方,問道:“西北多久沒有消息了。”
許有誠低頭沉思,“有一個月了吧。”突然他睜大眼睛看向齊策,小心翼翼道:“王爺年節請安的折子還沒送到。”
齊策掀眸看向殿外,天色陰沉沉,眼看又要下雪。
皇後要生了,各地雪災頻頻,齊觀雲,你最好别讓西北在這時候出亂子!
齊策趕到鳳儀宮時,嫔妃均已到齊,衆人擠滿了偏殿,冬日裡仍覺十分悶熱。
夜風四起,吹打着枯枝發出猙獰的嘶吼,齊策聽着馮知念的聲音,心提到了嗓子眼,曾經自己在宮中艱難求生的日子,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重映,母妃就是生自己時難産似的,王皇後仁善有餘,決斷不足,屢屢被江氏欺壓,父皇駕崩,皇兄登基,江氏僭越自稱江太後與王太後并尊,向自己這樣,既無生母,又無人錘煉的皇子就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自己彼時不過十二歲,就要學着在她手下讨生活,日日晨昏定醒不遲,換來的确實無盡的責難與殘羹冷炙。
她想讓我死,謀朝篡位之人,見不得活着的皇子,我親眼看着哥哥們一個個病逝,夜裡都不敢閉眼,怕那一日被批病逝。
不過可惜了,皇兄是個短命的,最終活下來的是我!
他回憶起當年,江氏兵敗,江氏一族無論男女老少盡數伏誅,她坐在慈甯宮裡,一身赤金滿繡蟒跑,一如當日僭越,可是,她怕了,她瞪着疲憊而渾濁眸子,看着自己,瞳孔裡是難以描摹的震驚:“你果然狼子野心!”
“狼子野心?都姓齊,都是父皇的兒子,父死子繼兄終弟即,這皇位我如何坐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