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草民看您肝火過旺,這裡有道七味養肝湯,回頭讓禦藥房煎了,您每日當茶喝。”
齊策掀眸看了眼姜正,姜正一改先前懶散的模樣,捧着藥方态度極為謙卑,他點點頭,姜正便把藥方遞給了一旁的小太監。
“虞昭儀怎麼樣?”齊策輕敲桌面,虞歸晚雖然看上去已無大礙,可是他與她相識三年,從未見她的身體大好過,更何況昨晚她突然燒成那樣,怕是病在肺腑。
姜正恭謹道:“憂傷肺,思傷脾,恐傷腎,娘娘多年殚精竭慮,又兼濕氣侵體,是以脾肺腎皆虛,故玉體羸弱,發絲皆白......”
“别吊書袋子,直說能不能治!”齊策打斷了姜正的話,看着眼前的小老頭躊躇的模樣,心中不安,姜正的醫術,無需多言,自己當年被江氏所害,中毒九死一生,他都沒露出過如此愁容,莫非——
“娘娘終日郁郁,神思懶怠,故而氣血不暢,又兼寒氣侵體,故而高燒不退。”
終日郁郁,神思懶怠?齊策重複着姜正的話,神色驟然冷了下來。
“那手呢?”
姜正看着齊策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心中發怵,忙搶答道:“手沒事。”
“沒事?”
“有事,但是不嚴重。”姜正解釋道:“娘娘這手斷了怕是有一年了,加上這手之前就受過傷,想要恢複如初,怕是不可能了,草民這裡有一良方,日日用此塗敷雙手,倒也能恢複個七七八八,至少抓握沒什麼問題。”
隻能這樣了,齊策狠狠瞪了姜正一眼,要不是你東躲西藏,她的手也不會耽誤診治,幾近殘廢。
“好了朕知道了。”到底還需要他替虞歸晚醫治,思及此,齊策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打發姜正退下。
姜正卻有些為難的支支吾吾道:“陛下,草民還有一事禀報。”
“什麼事?”
“您先恕臣無罪。”
“說不說!”男人帶着威脅的語調聽的姜正後脊一陣發涼,他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幾步,小聲道:“娘娘幼時艱難,寒氣入體,怕是會子嗣艱難。”
“什麼?”齊策一是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
“據草民診斷,娘娘早已寒氣侵體,已非孕育之身。”
齊策感覺腦中嗡的一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筆墨紙硯翻落在地,果然是我強求了嗎?男人的怒吼幾乎要将房頂掀翻,姜正面無表情的低着頭,靜候齊策的怒火。
“你不是号稱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醫嗎?怎麼連這都治不好!”男人野獸般的咆哮震得姜正耳朵發麻,他以額貼地叩首道:“草民無能。”
他已年過半百,早就過了為了愛情要死要活的年紀,看着齊策如是,他隻覺得幼稚,隻是如今的少年早已不是無人問津的閑散王爺,江家一百三十口的哀嚎聲音猶在耳,自己也不過一顆人頭,他能做的隻有低頭認罪。
難怪,難怪她前日會那般自輕自賤,她是那麼清高孤傲的女子,那晚卻那般地曲意逢迎,她的溫柔缱绻,她的柔情似水,不過是是一遍遍剖開自己的傷痕給他看,而他卻說“朕嫌髒!”
與愧疚幾乎同時而來的還有憤怒,齊策想起昨日虞歸晚一反常态責難林秒容一事,皇後雖然說的委婉,但是他也能猜到其中另有隐情,他以為不過是女人間争風吃醋,懶得追究,可是—究竟是什麼樣的話,才能如此激怒于她,答案不言而喻。
“許有誠,傳旨林淑儀、鄭婕妤,出言不遜,不敬淑妃,着禁足半年靜思己過,若有再犯,朕決不輕饒!”
失控感帶來的憤怒幾乎要将他吞沒,他再一次體會到這種無力,他既給不了她子嗣,給不了足以讓她安穩傍身的依靠,也給不了尊榮,自己一句氣話變成了合宮重傷她的利刃,她是如此的孱弱,究竟自己究竟該如何護她一世無虞。
虞歸晚醒來時天色已經全黑了,秋風瑟瑟而起,吹得樹梢沙沙作響,燭火明滅跳躍,映出滿屋璀璨。
妝台上一排白花花的銀子格外紮眼,虞歸晚看的出神,曾經自己與青棠一分一厘數着偷銀錢過活的場景曆曆在目,可是如今我已經有了這麼多銀子,你在哪?
“魏逢春。”虞歸晚聲音有些沙啞,她艱難起身,這才注意到,不止面前,整個外殿赫然擺滿了各色金銀珠寶,一個身着赤金底雲鶴雜寶補服的太監正恭恭敬敬站在殿外,右手半舉着,上面是一道明黃的聖旨。
他是齊策的貼身太監陳柏,與陳林是親兄弟,都是安王府的家生奴才。
虞歸晚收斂了心緒,任由丫鬟攙扶着行至外殿。
陳柏忙道:“娘娘大喜。”
虞歸晚點點頭,叩首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昭儀虞氏門襲鐘鼎,訓儀有方......”
我都訓儀有方了?虞歸晚啞然失笑,那這不得把林妙容氣死。
“......着進封為淑妃,欽此。”
“什麼?”虞歸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茫然地擡頭,宮中規制皇後之下便是貴淑德賢四妃,齊策這已經不能算朝令夕改了,簡直是視宮規祖制為兒戲,而且如此,自己必得被禦史言官唾沫星子淹死,她惶惶不安,想要推辭。
陳柏卻道:“娘娘,陛下說娘娘若要推辭,就是和那些所謂清流文人一樣,是沽名釣譽。”他觑着虞歸晚的臉色聲音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