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毓秀:“是皇後娘娘仁善,去求了陛下。”
“所以姑姑是來傳旨的?”
段毓秀端的一副語重心長道:“娘娘您昨兒入宮,今兒該去拜見皇後娘娘了。”
是皇後讓她來的?
虞歸晚靠在引枕上,細細回憶起這位素未謀面的皇後,聽聞馮知念是清流領袖内閣次輔馮守源之女,出身書香門第,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卻端莊大方,溫柔娴靜,頗有一副母儀天下之态。
隻可惜昔日江氏弄權,先帝被迫娶了江家女為後。
世人嘲笑馮家女本欲待價而沽,結果竟生生耽擱了,最後不得已嫁給了籍籍無名的安王,誰知先帝驟然駕崩,安王登基,馮知念終究還是坐上了後位,果然是天定鳳命,可是我與她并無交集。
虞歸晚沉思,等等,現在什麼時辰了,她終于回過神來,猛地轉頭看向魏逢春。
魏逢春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垂首站在窗邊,陽光正好,透過冰裂紋的窗框,劃出明暗的分界,他深陷陰影裡,不見半點光亮。
眼見虞歸晚久久不叫起身,段毓秀心中愈發不滿,她是王府舊人,安王登基,她也算是從龍之功,受封宮正司宮正,執掌宮中禮儀教化,連皇後娘娘都敬自己三分,這虞昭儀不過是個剛入宮,就失寵降位的嫔妃,怎敢如此刁難自己?
她站起身道:“娘娘眼見時辰不早了,娘娘還得去向皇後請安,奴婢伺候娘娘更衣吧。”
她說着就要朝虞歸晚走去,卻見一張慘白到毫無血色的臉,隐在昏暗的紗帳中,看不清五官,唯有一雙烏黑的瞳仁如死靜的湖水,不帶絲毫情緒,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段毓秀感覺後背一陣發麻,瞬間汗毛直立,冷汗頃刻間打濕了裡衣,妖孽!她身形一顫,差點摔倒在地,幸虧被身後宮女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她僵在原地,鼓足勇氣想要仔細打量眼前之人,卻聽一聲冷喝:“瞧什麼呢,段—姑—姑—”
魏逢春語調拉的極長,不滿之情溢于言表。
段毓秀一愣,下意識想要去尋說話的之人,虞歸晚卻緩緩開口道:“姑姑起來吧。”
一口悶氣被生生憋進肚中,段毓秀有些不快,面上卻是不顯,仍舊低着頭,偷偷拿眼去瞟榻上之人,白發!她終于看清了虞歸晚的面容,果然是個妖孽!她倒吸一口涼氣,在袖中握緊拳頭,暗下決心過——絕不能讓此等妖孽留在陛下身邊。
虞歸晚把玩着發絲,将她的神情盡收眼底。
“可是……”素秋遲疑的開口,卻見明夏端着藥走了進來,她朝段毓秀恭敬一禮,為難道:“我們娘娘病的嚴重,實在是不宜起身,不知宮正可否通融一二?”
“通融也該娘娘親自去求皇後娘娘,宮規如此,娘娘見諒。”段毓秀并未正眼看明夏。
倒是個恪守宮規的,虞歸晚心中思忖,既然入了宮,拜見皇後也是早晚的事,況且還是自己失禮在先,便輕笑一聲道:“本宮第一日入宮,又蒙皇後娘娘照付,不該失了禮數。”
她接過藥一飲而盡道:“勞宮正跑一趟,待本宮梳洗完就過去。”
“可是眼下各宮娘娘都已經到了,都在等着娘娘呢。”段毓秀強硬道。
“嗯?”虞歸晚眨巴眨巴眼睛,望向段毓秀:“那可如何是好?”
段毓秀一時語塞,隻見虞歸晚任由兩個丫鬟的攙扶着慢悠悠地起身,在妝台前坐下。
魏逢春會意地拍拍手,宮女們魚貫而入,伺候虞歸晚洗漱打扮。
段毓秀看着虞歸晚那雙狡黠的眼睛,又因她故意拖延,愈發厭惡,催促道:“娘娘别誤了時辰。”
素秋有些不快,明夏卻按下她,示意她看虞歸晚,素秋撅着嘴,憤憤不平地剜了段毓秀一眼,轉頭看向鏡中的虞歸晚,隻見虞歸晚一副沒聽見的樣子,半阖着眼假寐,她委屈地眨眨眼,心中不住地替虞歸晚叫屈。
段毓秀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掃視一周,最終目光鎖定在素秋身上,道:“娘娘,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娘娘宮中的奴婢未免太——”
“不當講!”
虞歸晚吐出漱口茶,打斷了段毓秀的話,拿起手絹細細擦嘴,段毓秀想說什麼,她心裡再清楚不過,不過是拿着宮規祖制當殺威棒,想敲打自己這個剛入宮,便失了寵的娘娘。
她懶得與她周旋,伸手輕點桌面,魏逢春立刻會意地把一串羊脂玉手持遞給她,女子纖細修長,白皙如玉的拇指慢悠悠撚過念珠,淡淡道:“對了,姑姑,本宮忘了問了,你帶這麼多人過來,何意呀?”
段毓秀被虞歸晚一噎,早就準備好的話竟全忘了,磕磕絆絆道:“這些——這些都是宮中熟知禮儀的宮女,是來侍候娘娘的。”
虞歸晚:“本宮降了位,用不了這麼多人了。”
“這是是陛下的吩咐,”段毓秀目光掃過明夏,魏逢春等人,降低了語速道:“至于娘娘宮中的這些宮女,太監,自有他們的去處,就不勞娘娘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