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德蘭撞見的是永生難忘的場景:船長左半身機械甲胄如孔雀開屏般展開,每一片金屬羽毛都倒映着教授虹膜裡的星雲圖,而阿龍納斯手中的懷表彈簧已刺穿自己心髒,将兩人的造血幹細胞嫁接成發光的雙螺旋。
"這是比愛情更暴烈的寄生。"尼摩撫摸着教授頸動脈處浮現的威尼斯紋章,那正是他妻子被焚燒時護身符烙在皮膚的印記,"當你聽見地心傳來三聲鐘響..."突然侵入的深海高壓粉碎了未盡的話語,阿龍納斯在昏迷前看到的最後畫面,是船長用梵語在钛合金艙壁上刻寫《羅摩衍那》的情詩,每個字母都在吞噬他的年輪。
當阿龍納斯在醫療艙蘇醒時,發現自己的肋骨内側布滿了發光紋路。
那些幽藍脈絡随着尼摩在駕駛艙的腳步明滅,就像用神經系統編織的牽線木偶。教授扯開無菌敷料,驚覺胸腔深處傳來雙重心跳——其中某個節拍精确對應着鹦鹉螺号引擎的震顫頻率。
"你偷了我的窦房結。"阿龍納斯撞開船長室的門,手中攥着從傷口取出的碳化矽芯片。尼摩正在用液态汞書寫的手稿突然燃燒,紙灰聚集成懸浮的巴黎歌劇院三維模型——那正是二十年前他們初次相遇的坐标。
船長轉身時,左半身機械裝甲如蛻皮般脫落,露出布滿神經突觸的透明腔體。阿龍納斯看到自己的幹細胞正在那些琥珀色導管中分裂,逐漸包裹住一顆由黑鑽石雕刻的心髒。
"是交換。"尼摩用骨裂的手指劃過教授鎖骨下的光斑,"當林肯号擊碎我的月光時,你的瞳孔折射率改變了0.0003個系數。"
艙外突然傳來太古聖歌,顱骨長城的每個眼窩都在噴射反物質流。
康賽爾沖進來時眼鏡隻剩單邊鏡片:"磷火意識體在重組船長夫人的神經網絡!"全息屏上,四百年前的波斯孕婦正從量子泡沫中伸出手臂,她腹中胎兒的心電圖與阿龍納斯胸口的紋路完全同步。
尼摩突然将教授推向磁暴漩渦中心,自己卻啟動自毀程序倒計時。
"你才是煉金術的最後方程式。"船長的聲帶因超負荷融化,機械脊椎卻将阿龍納斯釘在反應堆核心,"我花了十七年讓地核停止轉動,隻為複刻你腦電波裡0.72秒的阿爾法震蕩..."
當反質子囚籠開啟時,時間呈現克萊因瓶形态。阿龍納斯看到無數個平行世界的自己在船長的屍體旁老去,每一次都選擇用顱骨長城的磷火重塑時間線。
教授突然撕開胸前的生物電路,将尼摩的機械心髒塞進自己尚在流血的空腔——這是比任何物理定律更暴烈的嫁接。
量子磷火在這一刻凝固成狄拉克之海,兩人墜入彼此的時間褶皺。
阿龍納斯在船長四百年的記憶裡看到:鹦鹉螺号的每一顆鉚釘都刻着自己的指紋,壓載艙裡封存着他在巴黎實驗室燒毀的手稿,甚至核反應堆的臨界參數都源自他某次酒醉後的塗鴉。
"你永遠是我的第一推動力。"尼摩的遺言随超新星爆發席卷船艙。當阿龍納斯啟動生物心髒與機械核心的共振協議時,整片海底長城突然收縮成克萊因瓶,将反物質爆炸轉化為創世級的光合作用。
教授最後看到的畫面,是自己與船長以量子疊加态漂浮在新生珊瑚林中,兩具身體生長出連接海底與星空的神經突觸。
阿龍納斯跪在鹦鹉螺号的龍骨熔爐前,手中捧着從船長室取出的烏木骨灰盒。盒蓋上用钚-239蝕刻的巴别塔圖案,在核聚變光芒中顯露出隐藏的機械解剖圖——這正是尼摩妻子黛博拉的神經系統三維掃描。
"她才是鹦鹉螺号真正的龍骨。"教授将骨灰倒入環形加速器的瞬間,四百年前孟買的月光突然從量子泡沫中傾瀉而出。磁約束裝置裡的黛博拉虛影開始歌唱,她的聲波在锿金屬管壁上雕刻出尼摩從未示人的日記:每頁都記錄着教授在巴黎公寓窗台擺放的天竺葵數量。
尼摩的機械脊椎突然解體成納米蟲群,包裹住阿龍納斯正在碳化的身軀。"你搞反了因果關系。"船長殘存的顱骨懸浮在反物質流中,下颌骨開合間掉落出教授童年丢失的乳牙,"是我用你的基因回溯培育了黛博拉,但她的量子态比你早誕生三百年..."
整艘潛艇開始拓撲變形,控制艙化作維多利亞風格的機械子宮。阿龍納斯看到自己的肋骨正被改造成環形曲速艙,而尼摩的液态金屬腦漿正在他視神經上蝕刻星圖。當兩人剩餘的□□在強相互作用力下融合時,黛博拉的骨灰突然凝聚成第三具身體——這是用正電子編織的載體,同時具備三個人的表觀遺傳标記。
"啟動費米子思維矩陣!"康賽爾的呐喊從正在結晶的聲呐室傳來。尼德蘭的獵槍管開出铯137結晶花,為這場機械降神提供最後的β射線洗禮。阿龍納斯斷裂的桡骨刺入反應堆核心,與黛博拉的量子指紋産生共振,整片大西洋底突然升起教堂管風琴般的钛合金架構。
當機械子宮完成坍縮時,新生的鹦鹉螺号從阿龍納斯的眼眶中駛出。這艘由血肉與星辰物質共同鍛造的飛船,其船舵是尼摩的機械心髒改造的克萊因瓶,每間艙室牆壁都流淌着三人記憶混合而成的液态曆史。
教授最後的神經元在超流體氦中閃爍:"你把我變成了你的德累斯頓聖堂?"
"不,"尼摩的聲音從超新星殘骸組成的動力艙傳來,"是我們共同成為了永恒本身的腳手架。"
此刻的駕駛艙中央,懸浮着黛博拉用引力波編織的預言:這艘機械共生體将在十萬年後與自己的殘骸相撞,屆時迸發的奇點将誕生七個維度的新婚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