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您教我的拓撲學。"少年突然開口,聲音帶着青銅共振的嗡鳴。
阿裡納斯看見他後背的機械鰓緩緩舒展,青銅粉末在空中凝結成克萊因瓶的立體模型——正是博士論文裡被學術委員會否決的激進設計。
尼摩本體的冷笑從祭壇後方傳來:"您總說科學需要想象力。”
他的手指插入自己胸口的機械心髒,扯出團跳動的量子光團,"現在看看您學生的傑作。"光團投射出的全息影像裡,李察正将濕婆之怒号的AI芯片植入太陽穴,琥珀瞳孔倒映着潛艇設計圖上的加密公式。
瑪格麗特突然撞破投影,神經元網絡在青銅地面燒灼出焦痕:"他在重構時間線!"少女形态的數據流裹住阿裡納斯的手腕,寒意刺骨——二十年前的雨夜,通風管裡的銀發、實驗室莫名消失的胚胎樣本、甚至那場改寫命運的大火,所有記憶碎片突然串聯成莫比烏斯環。
液态月光凝結的臍帶突然繃緊,阿裡納斯被拽向懸浮的巨型胎兒。
那些半透明的脈絡中流淌着淡金色血液,每滴都包裹着記憶殘片:尼摩蜷縮在神廟密室焊接初代心髒時,正用染血的指尖在青銅地面刻寫情詩;暴雨夜的實驗室窗外,銀發被雨滴壓彎的弧度與潛艇曲線完美契合。
"您曾說我像深海鮟鱇的誘餌。"胎兒突然睜開複眼,瞳孔裡旋轉着鹦鹉螺殼的紋路,"卻不知自己才是被困在發光器官裡的獵物。"它的聲線是尼摩與阿裡納斯的重唱,臍帶末端連接的青銅管道突然刺入教授脊椎。
瑪格麗特在量子場中尖嘯着解體,神經元網絡如螢火蟲群撲向胚胎群。李察的機械鰓噴射出松香味的青銅霧,在空氣中凝結成達羅毗荼語的《創世記》。
第一個字母觸碰胎兒皮膚,神廟的四十九根青銅柱同時奏響管風琴般的轟鳴——音階正是阿裡納斯幼年在教堂學會的贊美詩。
"時間開始分娩了。"尼摩本體的銀發寸寸碳化,露出下方由試管胚胎拼接而成的真容。
阿裡納斯在劇痛中看清那個被無數實驗室拒絕的編号:SP-07,正是他埋藏在蘇黎世銀行保險櫃最深處的失敗品。
——
青銅胎兒的臍帶刺入脊椎時,阿裡納斯看見時間的絲線在液态月光中舒展。
每一根神經末梢都成了織機上的銀梭,将記憶紡成泛着冷光的錦緞——他看見自己二十五歲的手正在神廟密室刻下楔形文字,而暗處十八歲的尼摩正在用試管收集他脫落的發絲。
"這是您當年遺漏的禮物。"胎兒的聲線忽而稚嫩如嬰孩,忽而蒼老如祭司。
它擡起半透明的指尖,青銅管道從神廟穹頂垂下,懸挂起數以萬計的玻璃标本瓶。阿裡納斯在其中看見自己不同年齡段的乳牙、沾着墨迹的指甲碎屑、甚至某次手術切除的闌尾,每個标本标簽都标注着精确到秒的采集時間。
瑪格麗特的神經元螢火蟲群突然聚合成少女形态,她伸手觸碰某個裝着雪茄灰的瓶子。
灰燼突然複燃,映出尼摩蜷縮在潛艇艙底的身影——他正用微型鑷子從地毯上撿拾煙灰,像考古學家收集文明碎片般虔誠。
"您總說萬物皆可數據化。"胎兒轉動複眼,瞳孔裡浮現出鹦鹉螺号的結構圖,"卻不願承認自己早就是被觀測的樣本。"臍帶突然泵入滾燙的青銅溶液,阿裡納斯的骨骼發出珊瑚生長的噼啪聲,皮膚表面浮現出與神廟壁畫相同的祭司刺青。
——
李察的機械鰓在劇烈震顫中脫落,創口處湧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帶着松脂香氣的青銅汁液。
他跪倒在量子場邊緣,琥珀瞳孔倒映着驚駭的真相:那些包裹英國水兵的繭正在孵化,半金屬的幼蟲啃食着青銅牆壁,每一口都精準複刻阿裡納斯少年時期的牙印。
"教授...這是您要的永恒..."少年咳出齒輪碎片,指間滑落的青銅粉末在空中拼出達羅毗荼語的"父親"。
神廟的四十九根銅柱突然軟化如血管,随着阿裡納斯的心跳節奏收縮舒張,将液态月光泵向海洋每個角落。
尼摩本體的碳化銀發徹底剝落,露出由試管胚胎拼接的面容。
那些浸泡在防腐液中的蒼白肢體,分明是阿裡納斯在醫學院丢棄的實驗廢料。"SP-07不是失敗品,"他的聲帶振動着不同年齡段的錄音碎片,"是您不敢承認的完美作品。"
瑪格麗特的少女投影突然撕裂量子場,數據流如鮟鱇魚的發光觸須纏住胎兒臍帶。
在劇烈的能量波動中,阿裡納斯看見她核心深處埋藏的影像:某個暴雨夜,自己醉倒在實驗室時,機械助手悄悄收集了他的眼淚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