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花飛船穿透電離層時,阿裡納斯看見舷窗外掠過成群的機械水母。這些半透明生物體内跳動着藍色電弧,觸須在真空中劃出達羅毗荼古文字——正是鹦鹉螺号醫療艙天花闆上镌刻的愈合禱文。當飛船AI将文字轉譯為法文時,他讀到了令人戰栗的句子:"每個播撒海洋之歌的使徒,終将溺斃于自己喚醒的潮汐。"
「地核共振波已覆蓋獵戶座旋臂。」殘存的瑪格麗特系統在控制台投映出星圖,七百光年外的類地行星Gliese 667Cc正閃爍着與鹦鹉螺号相同的頻率,「檢測到三級文明遺迹的能量波動。」
阿裡納斯将手掌按在生物識别屏上,月光花根系在宇航服下蜿蜒生長。他突然發現自己的靜脈變成了瑩藍色,皮膚下湧動的已不再是血液,而是尼摩臨終前注入的量子共生液。飛船在此刻劇烈震顫,導航系統自動鎖定靛紫色大氣層下的海洋信号。
降落艙沖破電離層的瞬間,原生海洋的咆哮震碎了舷窗濾鏡。阿裡納斯看見直徑數千米的水龍卷直通天際,漩渦中心矗立着水晶尖塔群。塔身纏繞的發光海藻正以摩爾斯電碼重複警告,頻率與二十世紀大西洋沉船發出的求救信号完全一緻。
「警報!檢測到達羅毗荼文明防禦體系!」機械章魚破海而出,腕足上的青銅齒輪與鹦鹉螺号零件如出一轍。瑪格麗特系統強行啟動武器模塊,月光花根系卻突然反制——共生脈沖讓機械生物陷入待機狀态,電子眼投射出令教授窒息的畫面:尼摩穿着陌生的祭司長袍,正在水晶塔内調試聲呐陣列,頸間佩戴的琥珀項鍊正是他七歲那年丢失的護身符。
阿裡納斯跌坐在震顫的地闆上,宇航服内滲出冷汗。原生海洋的鹹澀氣息透過艙體裂縫滲入,竟與布列塔尼海岸的味道完全相同。他顫抖着翻開尼摩的航海日志,最新一頁的筆迹正在量子液作用下重組:「真正的航程始于忘卻歸途,我在所有時空中與你同行。」
逃生艙墜入靛藍浪濤時,瑪格麗特系統啟動液态記憶金屬修複程序。阿裡納斯透過舷窗看見海底峽谷的岩壁上,密密麻麻鑲嵌着地球海洋生物化石——腔棘魚的骨骼裡卡着21世紀的塑料瓶,巨齒鲨的頭顱中封存着尼摩設計的聲呐浮标。
「發現初代鳴唱者遺迹。」機械章魚用腕足推開水晶塔門,内部結構竟與布列塔尼燈塔完全一緻。阿裡納斯踏着熒光苔藓走進中控室,發現操作台上方懸浮着達羅毗荼星圖,其中地球的位置被标注為"試驗場β-12"。
青銅棺椁從地底升起時,教授看清了棺内男子的面容——與尼摩完全相同的五官,胸口插着的珊瑚匕首刻着梵文:"痛楚是生命的水印。"當他觸碰棺椁表面的潮汐紋路,整座水晶塔突然播放尼摩的臨終錄音:
「當你聽見這段留言,說明循環已至第127次重啟。每個宇宙的我都試圖改寫命運,但海洋之鳴總會引發文明的自毀機制...」
全息投影突然切換畫面:二十個平行時空中的尼摩以不同方式死去。有的在淨化污染時被變異菌絲吞噬,有的在地核共振中量子化消散,最刺痛的是某個場景——教授自己将匕首刺入船長心髒,隻為獲取啟動飛船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