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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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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神衛入京當日,燕陵落下一場大雪,叛賊烏铎因重傷澤州兵馬元帥聞師偃,戕害西南生民,責以鷹刑處死,開春施刑。

消息傳出,滿朝嘩然。傅厭辭卻在一派議論聲中,上書求見天子,請天狩帝念及烏铎南征有功,自願納降,改鷹刑為流放。

龍神衛等候半日有餘,傅厭辭發間漸漸積滿霜雪,可宮門始終緊閉。

“四殿下,宮城即将落鎖,”有禁衛忍不住道,“您再等下去,宮門不僅不會開,陛下可能更……更惱怒。”

烏铎下獄後,與他有過往來者避之不及,唯恐扯上關系。堂堂皇子,為了一名反賊向皇帝求情,皇帝還沒将他關回府中,已經算格外開恩。

雪花片片飄落,龍神衛忽然傳出驚呼:“殿下!”

傅厭辭掀起袍擺,直身跪在階前,道:“兒臣厭辭,求見陛下。”

有人勸道:“殿下,烏帥不願累及龍神衛,要您千萬保重,您繼續等,若凍傷凍病,恐傷烏帥一番心意。”

傅厭辭未置一詞,衆人也低聲說:“陛下已如诏書所言,将王城數萬降兵編入我軍,殿下現在激怒陛下,隻恐、隻恐......”

隻恐烏铎的犧牲付諸東流。

衆人欲言又止,禁衛也忍不住捏了把汗:四皇子再跪,後果不堪設想!

這時,崔烈突然掀袍跪下,揚聲道:“敢問諸位,烏帥今日為何下獄?”

龍神衛個個面露疑色,不知崔烈何意,崔烈說:“歸化軍初初編入龍神衛,聞氏倚仗軍權在手,專橫跋扈,見我軍勢弱,削減軍饷,克扣糧草,處處打壓。是陛下待烏帥恩深義重,烏帥為回報陛下,處處忍讓。

“然而不将烏帥逼入絕路,國相不肯罷休。和談以來,國相為與我軍争功,時時針對殿下,澤州之戰時,為擾亂我軍軍心,更污蔑殿下并非、并非......這樣的混賬話,足夠聞氏死一百次!

“國相口無遮攔,目無陛下,烏帥不忍見陛下蒙羞,殿下受辱,忍無可忍,才舉兵還擊。殿下今日跪于宮門,不僅為烏帥,更為陛下,請陛下看清國相狼子野心,嚴懲國相、嚴懲聞家!”

話音落,所有人震住,再看傅厭辭,驟然醒悟。

求情是真,但今日要見到天狩帝,必須披一層攻讦聞家的外衣。

附近的龍神衛也紛紛跪倒,齊聲道“嚴懲國相”、“嚴懲聞家”,一時間,聲勢一浪高過一浪。

但宮門始終靜默,天色一點點暗下。夜間刮起寒風,驟雪轉急,宮道上聲浪漸低,但沒有一刻停下。

此時,一輛馬車緩緩駛來,有人掀開車簾,困惑問:“使團奉诏入宮,莫非禁衛帶錯了路,門前怎的如此?”

禁衛尴尬道:“諸位讓一讓,讓一讓,和談告一段落,梁使即将離京,今日是最後一次觐見陛下。”

龍神衛尚未反應過來,一人從車上走下,身後數名使臣相随,皆撐傘而來。

傅厭辭聽到“梁使”時,身體比他先認出風雪中的冷香。一片雪色裙擺從左側經過,沒有片刻停留。他下意識伸手,卻想起自己跪了許久,必然狼狽至極。

這時,有使臣低呼:“樂小姐,起風了,小心。”

一把油紙傘被斜風吹到他膝前,裙擺也在這一刻,滑過他身邊。

一旁的崔烈怔住,忍不住出聲:“殿下?”

樂绮眠也回過頭,垂眸看向他。

傅厭辭緊緊握住她的裙擺,直到樂绮眠走出幾步,裙身繃緊,也沒有松手。

自從返回燕陵,樂绮眠便随使團搬往班荊館,兩人已有數日未見。傅厭辭起初讓龍神衛登門求見,次次被回絕,意識到她沒有再見面的打算。後來烏铎被判鷹刑,他忙于奔走,也沒有機會再前往班荊館。

傅厭辭說:“樂绮眠。”

雪落在他發間,紛揚如絮。他聲音很輕,猶如落雪,但隻一下,就被樂绮眠捕捉到了。

樂绮眠慢慢蹲下身:“殿下,我沒有和你講過,白衣人帶走我那日,我為何能發現,他知道如何将盲者帶離黑暗。”

傅厭辭不說話。

樂绮眠撐開油紙傘,擋去風雪,輕輕說:“因為有過一人,也在我即将凍斃時,為我撐起油傘。但立場轉換,人心易變,你的期望越深,一日他無法回應,你的痛苦就越深。所以不要把苦樂系與他人,那對他與你而言,都太沉重了。”

說完,不等回應,她将傘塞入傅厭辭手中,從他指間提過裙擺,整袖起身。

等使團走出一段,宮門即将再次關閉,傅厭辭忽然道:“你怕了。”

樂绮眠腳步不停。

傅厭辭說:“怕陷入太深,引火燒身,怕我和你提起的那人一樣,有負期望。樂绮眠,你的勇敢是假的。”

他放下油紙傘,如同放下一段記憶,任由它被風吹到人群中。

“你比誰都膽小,比誰都自私。”

樂绮眠停下,竟然笑了笑,溫和道:“就當殿下說對了,自私的膽小鬼隻想獨善其身。殿下若要阻撓,那無甚可說,刀兵相見。”

這次,她不給傅厭辭回答的機會,走向玉階,徹底消失在門後。

良久,宮道一派死寂,無人出聲。還是崔烈撿起那把傘,遞給一名士兵:“風雪正盛,一人撐片刻,拿去吧。”

士兵不敢接,看崔烈頻頻使眼色,才伸出兩手。衆人交替過一圈,已經夜深。崔烈見風雪沒有停下的意思,心念一動,遞上傘柄:“殿下,您身上本有傷,保重身體才能熬過今夜。”

他從箭雨中護住樂绮眠時,背後中了數箭,後來應對聞家軍,傷口反複撕裂,戰事結束又匆匆趕回燕陵,任是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

傅厭辭道:“不必為她這麼做。”

崔烈以為傅厭辭心存芥蒂,正想如何緩和氣氛,卻聽他說:“宮内耳目衆多,這把傘到我手中一刻,皇帝就會拷問她一刻。”

“等等,”崔烈詫道,“您和樂小姐不是......”

傅厭辭看向握過裙擺的掌心,垂首道:“要走,是真的。”

崔烈無法形容這一刻的驚訝,想了想,還是收回話音。既然兩人心領神會,他介入其中,就顯得多餘了。

樂绮眠今日奉诏入宮,在暖閣等待片刻,被請了進去。

宸極殿是臣下朝見君王之處,但在她入殿前,除天狩帝外,殿中已坐有一人。

樂绮眠脫口道:“老......烏将軍。”

烏铎坐在側首,囚服在身,見她到來,并不意外,點了點頭。

他上方的珠簾後,一人坐在龍椅中,劄子如雪片散落在地,字迹被用朱筆肆意塗抹。能看出提筆人耐心告罄,越往後,朱紅的部分越狂亂,最後一封,如泡過血一般,鮮紅欲滴。

天狩帝道:“你是武安侯之女?”

樂绮眠躬身行禮:“正是,拜見陛......”

天狩帝道:“拖走,兩腿打斷。”

禁衛上前,将樂绮眠按倒。樂绮眠愣了下,就聽珠簾玎珰,一人從中走出。隻聽封号,會以為天狩帝是個英武豪邁之君,但今日親見,才發現他與尊号大相徑庭。

天狩帝雙目銳利,穿一身毫無紋飾的黑袍,斷了一腿,右手持杖,站起來時身形佝偻,好似化成人形的兀鹫。

“很驚訝?甯安十二年,西北軍支援岑州,”天狩帝道,“朕這條路,就斷在武安侯手中。”

他說甯安十二年,樂绮眠便想了起來。魏衍時任岑州知州,妻兒為征南軍所俘,武安侯為解岑州之危,與天狩帝有過一戰。至于戰後,武安侯救回魏家幼子魏安瀾,魏衍為答謝樂家,立下婚約,則是後話。

烏铎道:“陛下,小孩不經吓,就不要與她玩笑,談回正事吧。”

他說完,禁衛當真松手。

樂绮眠尚未站起,便聽天狩帝道:“斷兩條腿,也恐懼畏縮,那就不是武安侯之後了。”

是惡意的玩笑,還是當真想殺她?天狩帝前後态度變化之快,樂绮眠竟看不出他目的為何。隻是他眼中掠過的殺意不假,接下來,必須更加小心。

烏铎的随從呈上一份劄子,他說:“要談治國之策,先要從北境之弊談起。國有三弊,一是以戰養戰,國庫不豐。二是武将豪橫,君權不穩,三是儲君放縱後族,不堪大任,二者實為同一弊,都能由一人根除。”

樂绮眠終于反應過來,這是烏铎臨刑前,天狩帝最後在向他問策。

天狩帝道:“朕知道你要說何人,但他不行。”

烏铎叩首:“陛下留他一命,又将數萬降兵并入龍神衛,等同向聞氏宣戰,聞仲達不會坐以待斃。陛下要等為時已晚,才亡羊補牢?”

天狩帝說:“這件事,朕心中有定論,你不必再說。還有一弊,你如何解?”

烏铎搖頭笑歎:“臣知陛下想要什麼答案,但太冒險,勝算也太小。”

天狩帝不再問他,反而看樂绮眠:“你以為,如何解?答錯,今日你這雙腿,照舊留在宸極殿。答對,你冒領身份進入使團一事,朕不追究。”

樂绮眠驟然被點名,已經有所預感,聽到冒領身份,笑容徹底褪下:“陛下想一鼓作氣,吞下大梁。”

天狩帝撫掌而笑,竟似快意:“......能射殺聞家長子,果然聰慧。”

樂绮眠隐隐心驚,不單為天狩帝的陰晴不定,更為這對君臣相處間的從容驚訝。今日坐在這裡的換成道聖,烏铎這樣說話,恐怕已死了一百回。

北蒼能在數十年間快速崛起,壓制百年大梁,善戰隻是其一,隻怕也與君臣相諧,脫不了幹系。

天狩帝道:“烏懸鈴的話,你也聽到了,你以為,如何?”

樂绮眠思緒紛亂,但還是誠實道:“大梁能得烏将軍為将,三年可取燕陵。”

天狩帝笑容更深,卻歎息:“聞家汲汲營營,蕭氏随波逐流,烏懸鈴之後,再無可談國事之臣。如今他将死,你應當心中生喜。隻是梁君有武安侯,就不算走上絕路,然他一旦有意外,再攻大梁,便如探囊取物。”

他什麼都知道。

樂绮眠脊背微僵,遍體生寒。

這時,宮人倒酒,天狩帝舉起銀杯:“二十年前,也是雪天,你烏懸鈴還是一名禁衛,獻珠有功,朕敬了你一杯酒。二十年後,你為朕教出四皇子,這最後一杯酒,還是朕敬你。”

烏铎忽然說:“陛下早就知道,冬宴上那隻頭鵝,是臣提前安排,是嗎?”

冬宴那年,聞師偃不過垂髫小兒,不可能得知詳情。必然有親曆者猜到,并透露過。

天狩帝卻答非所問:“你知道自己敗在何處?”

烏铎道:“願聞其詳。”

天狩帝說:“看宮道。”

有宮牆遮擋,宮道并不可視,但樂绮眠還是瞬間明了。

他在說傅厭辭。

天狩帝道:“你割舍不下之物,朕能割舍。你不忍磋磨之人,朕能磋磨。凡劍若要鍛為兇兵,必經百般捶打,你見過心慈手軟的鐵匠?要殺一隻天鵝,初時就不該精心飼養,以至動手時,還會目露不忍。”

烏铎恍然,靜默不言。

君臣飲過兩輪,端起最後一杯酒時,烏铎道:“臣鬥膽,最後向陛下求一個恩典。”

他沒說是何恩典,但天狩帝颔首,算作應下,又對杜荃說:“國相重傷卧床,朕還不至處置一個傷病之人。天将亮時,讓龍神衛散了。”

輕輕一句話,卻讓樂绮眠再次擡頭。

烏铎的犧牲換來龍神衛擴兵,傅厭辭看似扳回一局,但樂绮眠沒料到,對聞家諸多惡行,天狩帝不打算追究。傅厭辭用對抗聞家的名義求情,甚至跪上一夜,不會有任何結果。

樂绮眠不知道自己是何種表情,但她看向天狩帝,仿佛有條冰冷黏滑的長蛇在喉中翻攪,隻餘反胃之感。

這一局,傅厭辭和聞家,沒有人是勝者。

數日後,北國冰雪消融,孟春已至。

烏铎的處刑台選在一處市集,當天,積雪融化,道路濕滑,但刑台下依然萬頭攢動,車馬喧阗。

樂绮眠背着使團出行,不想被認出,但擠進人群沒多久,帷帽歪斜,面幂脫落,人也險些被撞倒。

好在,聞家軍很快到來,驅散部分百姓,但她看到烏铎時,還是吃了一驚。

時辰還未到,不知是誰給了他一壺酒,烏铎被綁在刑架上,兩手還能動,竟然與路人隔空劃起酒拳。

烏铎道:“你輸了,欠我一杯酒。”

那人滿臉懊喪,氣急敗壞:“偷奸耍滑,還敢要酒?等埋進地裡,倒可以祭你一杯酒!”

烏铎想了想,欣然道:“那也不錯。”

那人本想騙杯酒,從未見過這樣的死囚,連酒也不要了,大罵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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