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樂绮眠翻身坐起,“聞仲達發現你和烏铎勾結,來收拾你了。”
那塊巨石落下後,又有數不清的石塊砸向甲闆。事發突然,龍神衛用的是普通官船,隻配有少量器械,很快有士兵被砸翻在地,甚至失足落水。
傅厭辭立刻起身,對士兵道:“轉舵,避讓。”
士兵得令離去,傅厭辭換上那件軍服外袍,似乎要離開,樂绮眠睜大眼:“等等,你就把我留在房中?”
傅厭辭道:“不然?”
樂绮眠說:“萬一你出了事,我被鎖在榻上,豈不是隻能等死?”
傅厭辭取出鑰匙,道:“不會。”
樂绮眠心想這還差不多,就見傅厭辭解開鐐铐,将它重新扣在窗上,上了鎖。
傅厭辭說:“不在榻上。”
樂绮眠:“......”
等她逃出艙室,就沉了這艘破船!
傅厭辭道:“有問題敲窗,會有人路過。”
樂绮眠說:“喂——”
别把她一人扔在——
“轟隆!”
船身再次晃動,樂绮眠站立不穩,這一次,能聽到甲闆沉悶的斷裂聲。
官船沒有配備救援的小船,以聞仲達的攻勢,要不了多久海水就會倒灌,沉沒隻是時間問題。她不想坐以待斃,用腳猛踹窗框。可傅厭辭既然将她關在這裡,必然有所考慮。
果然,窗戶是硬木制成,她使出全力,窗扇都紋絲不動。
甲闆的巨響驚動了其他士兵,冬日天将亮,窗外一片霧灰,密密麻麻的火把從飛雪中亮起,聞家的船隊像黑暗中潛形的龐然大物,不斷靠近。
船頭,聞仲達身穿鐵甲、腰負長劍,目光穿過重重人群,落在傅厭辭之上。
聞仲達笑道:“一月未見,雪奴不走官道,卻走水路,是擔心在澤州逗留日久,不及回京?”
從邊境到燕陵,乘船比駕車快。他言下之意,是傅厭辭與叛軍牽扯不清,耽誤了時間,因而急于返回京中,撇清嫌疑。
雨雪滑過傅厭辭的頭盔,沾濕了他的眉眼,他并不作答。
聞仲達說:“聞家奉陛下之命,南下除逆讨賊,原不想贻誤戰機,但議和是邦交大事,終究放心不下西靈郡王。今日在此相遇,何不引我與他一見?”
有龍神衛道:“國相既知郡王由龍神衛護送,向官船開砲,是何意?誤傷郡王,國相恐怕擔不起責!”
聞仲達笑了:“幾駕投石機,隻怕不比帶郡王與叛軍擦肩而過要危險。本相再說一次,郡王何在?”
樂绮眠總算聽懂。
原來聞仲達懷疑傅厭辭勾通叛軍,借郡王打上破壞議和的主意,所謂見面,恐怕為強行将人帶走。
但帶走郡王還算小事,如果他發現郡王重傷,就算找不到謀逆的證據,也有借口打壓、削弱龍神衛。
聞家的士兵道:“國相有讨賊要務在身,在此空耗無益,爾等......”
話未落,一支箭矢從他耳邊擦過,釘入桅杆!
傅厭辭身後的崔烈收起長弓,笑道:“殿下與國相談話,這位小兄弟還是不要插嘴為妙。”
聞家軍當即變了臉色,抽出劍來,氣氛劍拔弩張,沖突一觸即發。
“雪奴,本相隻說最後一遍,”聞仲達失去耐心,“交出郡王。”
傅厭辭在碎石砸出的狼藉裡抽出佩刀,那隻兀鹫在拔刀的同時,就猛撲向聞仲達!
聞仲達抽劍抵擋,但兀鹫勢沉如山,竟将劍鋒壓得紋絲不動。
他面色微沉,終于道:“所有投石機,擊沉官船,再找郡王!”
士兵錯愕:“國相,若誤傷郡王......”
聞仲達說:“你以為他為何不肯交出郡王?郡王現在是生是死,還是未定之數。去做!”
如果他為阻撓議和扣下、甚至加害郡王,恰好坐實他勾結叛軍。就算他與叛軍無關,龍神衛護送不力,聞家也有辦法治他的罪!
“轟——!”
巨石如流星般砸下,崔烈看向一塊巨石落下的方向,那是郡王的艙室。
他回視傅厭辭:“殿下,是否往郡王身邊加派人......”
他看清傅厭辭的表情,微微一頓。
他盯着和郡王相反的方向,崔烈看過去,發現那是傅厭辭的艙室。幾塊巨石砸在附近,屋面塌陷,甲闆也開始斷裂。
“殿下,”有龍神衛匆促趕來,“郡王的艙室被碎石擊中,屋角坍塌,房門堵塞,必須立刻派人清障!”
雪霧霭霭,大半龍神衛在迎擊聞家軍,剩下的在修補甲闆,能抽出的人手寥寥,隻能用在刀刃上。
雖然很殘酷,但郡王死在官船上,即使有聞仲達作梗,龍神衛也免不了受罰。
反之,放任樂绮眠死去,統軍司夜宴的秘密不再為人所知。況且,那封信寄出,她遲早要死。死在梁君手中,或死在聞仲達手中,沒有區别。
無需再思考,結論已經很清晰,無論為了龍神衛,抑或接下來的籌謀,都必須先保住郡王的命。
龍神衛見傅厭辭遲遲不答,問:“殿下?”
傅厭辭說:“現在去郡王的艙室。”
龍神衛道:“......是!”
士兵帶人離開,崔烈看向傅厭辭,正想問是否派人查看武安侯之女,想起他看向那間艙室的反應,心有所感,又止住了話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