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绮眠向後跌去,卻沒有落入海中,而砸進一片軟墊。
她四處摸索,發現自己應當掉進了一條小船,這裡有其他人的腳步聲,她一落地,就有人靠近。
“在船舷待命,龍神衛随時可能追來,”對方說完那句,跳下甲闆,聲音很近,依然溫潤,但此時落入樂绮眠耳中,已經變了味道,“至于樂小姐——”
他靠近,衣袍随海風滑過樂绮眠手背,如一段雲霧:“不必害怕,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強烈的光線下,樂绮眠能看到對方模糊的輪廓,他說話時語氣平定,可無論如何僞裝,從龍神衛手中搶人,都是瘋子才敢做的事。
樂绮眠冷靜道:“你是曹病已的人?”
會阻撓他刺殺郡王,又敢正面對抗龍神衛,這樣的人不多,她很快鎖定幾個對象。
對方說:“無論我是誰,樂小姐記住,任何人都可能傷害小姐,唯獨我不會。”
樂绮眠可不記得她認識這樣的好人。
那人又說:“離海岸還有段距離,小姐不必花心思試探,等靠岸,小姐想知道什麼,我知無不言。”
樂绮眠想不到誰會冒險劫走她,但對方态度堅決,顯然了解她,也知道怎麼對付她。
一陣海浪翻湧聲中,她聽到小船有人收回船錨,拉動船帆,即将驅船離開,忽然道:“我以為你是個好人,想不到和四皇子一路貨色,也是表裡不一的僞君子。”
那人還沒開口,一旁有人喝道:“不得無禮!”
樂绮眠說:“他都要将我劫走了,我還需尊禮?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那人似是對方的侍衛,義憤填膺:“那四皇子要置你于死地,我家主人救了你,你不但不知好歹,還敢出言诋辱?!”
樂绮眠說:“你家主人是大梁天子,還是北蒼國君,為何不能诋辱?就是四皇子來了,我一樣诋辱。”
侍衛氣急敗壞:“你!”
他想将樂绮眠從地上拽起,但就在碰到她的同一刻,與官船相系的繩索收緊,無數羽箭遽然射來!
“笃!”
幾名侍衛撲上前,護在兩人身前,準确地說,是護住樂绮眠身前那人。一陣箭矢穿透血肉的聲音過來,幾人倒了下去。
一座繩梯從官船垂至甲闆,龍神衛提劍,直奔小船而來。那人立即起身:“斬斷繩索,帶樂小姐離開。”
有人上前斬斷船錨,小船頓時遠離官船,向海上飄去。繩梯上的龍神衛無處着陸,一時進退不能。
侍衛道:“快走!”
就在這時,有繩索從甲闆落下,緊接着,幾名龍神衛沿繩索一躍而下,落入小船!
“樂氏女跑了,追!”
趁着混亂,樂绮眠一下撞翻看管她的侍衛,拔腿跑向船尾!
白衣人扭頭,看到樂绮眠逃往甲闆邊緣,卻不急于追趕,而緩步走來:“前方就是海面,比起被四皇子帶走,留在這裡,對小姐沒有壞處。”
樂绮眠道:“連相貌都要隐瞞,你的話可沒有說服力。”
她撞向對方,聽到佩劍晃動,伸臂勾向劍柄!
對方卻仿佛猜到她的動作,靈蛇般鉗住她兩腕,扭向身後:“刀劍無眼,小姐傷到自己就得不償失了。”
樂绮眠雙臂僵硬,不是因為其他,而是面前男子溫言款款,冰涼的刀鋒卻抵在她頸前,隻要再進一寸,就會血濺當場。
“四皇子絕非好相與之輩,”那人壓低身體,在她耳邊說,“樂小姐可知,鬼鹫之亂時,日月教為何敗得如此快?他又對教徒做過什麼?鬼鹫覆滅并非烏铎一人之過,他被打下罪印,可一點不——”
“铛!”
鹫紋刀劈開佩劍,男子手臂一震,佩劍幾乎脫手。樂绮眠聽得耳邊刀劍相撞,正要掙開對方,腕間一緊,陡然撞入一個胸膛。
“嘩——”
海風肆虐,黑緞在風中松散、滑落,又被人勾開。樂绮眠重見光明,就看到一雙燦如朝暾的眼睛。
說來奇怪,琥珀是溫暖如蜜的色澤,可傅厭辭眼尾上挑,鬼鹫人又輪廓分明,這雙眼沒有溫和可親之感,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但她看到瞬間,一直懸起的心,卻稍微落下。
那人道:“原來是四殿下。”
傅厭辭攔在她身前,對方不得寸進,卻在他冰冷至極的目光中,加深了笑容。
這人認識傅厭辭?樂绮眠聽出他話中笑音,有些意外。
“四殿下方才在郡王的艙室,郡王蘇醒了片刻,讓他去信大梁,嚴懲樂家,”那人轉視樂绮眠,忽然提起一事,“那封信現就在四殿下手中。”
聽說傅厭辭去了郡王的艙室時,樂绮眠就猜測郡王沒幹好事。現在預感應驗,竟然不算驚訝。
那人道:“四殿下會害死你和武安侯,小姐不如随我離開,我定将你安全送回岸上。”
他目光深深,話也極具蠱惑性,如果龍神衛不在,樂绮眠也許會和他談條件,但雙方兵力懸殊,這些話恐怕是誘騙她的陷阱。
那人又道:“小姐如果不信,可以......”
他話說一半,鹫紋刀穿入銀甲之中,輕易劈斷他的護心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