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雲殿外,彤雲密布。聞家軍與禦衛相對而立,都在等殿中消息。
這時,腳步聲響起,一名傳令兵朝蕭蟠奔來,喘息未定:“将軍,梁臣商議出了人選!”
蕭蟠看向士兵,示意他說下去。
傳令兵道:“和将軍的計劃不同,梁臣沒有選陸冕,而推舉了樞密院一名姓嚴的官員!”
蕭蟠猛然擡頭:“姓嚴?”
傳令兵道:“正是。”
蕭蟠皺起兩眉,分外詫異。他将樂绮眠留在殿中,是放心她能說服朝臣,可為何梁人推舉了嚴洵?
蕭蟠快步邁入殿中,梁臣已散朝,隻有樂绮眠留在殿内,沒事人般坐在角落。
“樂姑娘這招釜底抽薪做得好,難道現在便耐不住性子,”蕭蟠面色陰晴不定,“要與蕭某撕破臉?”
樂绮眠用着案上茶點,一派閑适,絲毫沒有被曹病已擊敗的沮喪,擡首笑道:“将軍來了?請坐。”
她到底想做什麼?
蕭蟠站在原地,冷眼道:“你與太子相熟,将陸冕擡上帝位輕而易舉,你蓄意讓曹病已搶占先機,要做什麼?”
出發前商議好了一切,臨到關頭功虧一篑,任誰都會生出怒火。
“由誰當這個君王,”樂绮眠提起茶壺,慢慢倒了茶,直白發問,“對将軍而言很重要?”
“對蕭某不重要,但老三問起,你我都休想脫罪,”蕭蟠發覺自己陰溝裡翻船,咬着牙笑說,“是蕭某小看了你,姑娘何止聰慧,而是把蕭某玩弄于鼓掌中。”
樂绮眠對蕭蟠的反應早有預料,柔聲道:“将軍總不願把事做絕,可依我的了解,即便聞氏落敗,你投向肅王,他也未必會接納一個膽小如鼠之——”
“唰!”
“威脅蕭某?”蕭蟠驟然抽劍,笑容漸狠厲,“不談這二人,姑娘也勿忘了,蕭某首先是大蒼将領,其次才是與你聯手之人。”
為不使聞師儉起疑,蕭蟠并未告知對方,陸冕是樂绮眠提供的人選。聞師儉本已懷疑他心向肅王,此事一出,更無法交代。
她分明一早便打算将他逼入兩難境地。如今,不必等肅王與聞師儉兩敗俱傷,他目的暴露,便會被聞師儉鎮壓!
樂绮眠從容如故,仿佛被拿住要害也無妨,溫言相勸:“投奔旁人固然不錯,但永遠屈居人下,将軍扪心自問,可甘心?”
蕭蟠握緊劍柄,反應冷淡:“你謀劃這一出,便是為分化蕭某與聞氏?”
“分化将軍?”樂绮眠剛拿起一杯茶,聞言又放回案上,掩袖笑起來,“你與聞氏貌合神離,何需我分裂?我隻是提醒将軍,你替聞氏将陸冕推上帝位,以為肅王還能容你?天下沒有這樣好的事。”
這番話不無道理,但蕭蟠分外警惕:“你究竟想做什麼?”
“做什麼?很簡單,”樂绮眠的笑更加溫和,好似等待已久,終于抛出正題,“曹病已已助嚴洵登上帝位,勢必很快找上門來。我能為将軍化解危局,也請将軍不吝相助,借我一支兵馬。”
她欺瞞蕭蟠,原是為将他捆上對付曹病已的戰車。
可笑她引聞師儉上鈎時,他還以局外人的身份自居,掀下她的面紗,也輕佻有餘,畏懼不足。豈知他以為的志在必得,是樂绮眠精心設下的圈套!
蕭蟠道:“玩火自焚,蕭某認了,但肅王也知你笑裡藏刀,嘴裡沒有一句真話?”
他吃了暗虧,隻能往肚裡咽。推己及人,猜測樂绮眠留在傅厭辭身旁,也别有目的。
樂绮眠秀眉微挑,沒回答這個問題。但有時沉默即是答案,蕭蟠收回長劍,甩袖道:“看來你待肅王,也别有用心。可惜,蕭某好對付,但被肅王察覺,不知你這點手段,能否保下一命?”
蕭蟠的話不無道理,但很奇怪,樂绮眠并不害怕。也許因為,她早就做過比這更過火的事,傅厭辭也隻是冷言相待,沒有其他舉動。
況且,他讓曹病已來拆她的台,她回敬一二,有何不對?樂绮眠反而很期待,得知嚴洵當選,傅厭辭會是何種反應。
西大營的衛兵會将重要軍情交予崔烈,再由他轉到傅厭辭案頭。但今日不等崔烈入帳,新君的消息已經在營中傳開。
“樂小姐沒有阻攔?”崔烈正掀開氈簾往帳内走,聽到消息,腳步一頓,“這倒有些奇怪。”
按理說,有蕭蟠在,曹病已的行動不會如此順利,樂绮眠卻出人意料,将唾手可得的機會給了對方。
傅厭辭坐在案前,将幾封書信放回角落。樂绮眠進城數日,沒往營中送過任何消息,和唯一一封給崔烈的信比,曹病已的信幾乎堆起了小山。
傅厭辭淡聲問:“蕭蟠的反應?”
崔烈摸着下巴,不确定道:“蕭蟠的反應也有些不尋常。他沒找曹病已的麻煩,反而派兵看護樂小姐,我猜,是提防曹病已伺機報複。不過,他和樂小姐,關系何時如此好——”
以樂绮眠的本事,将機會拱手相讓,可能另有打算。不過短短數日,便說動蕭蟠為她做事,不知該說她左右逢源,還是當真和蕭蟠性情相投。
但沒說完,崔烈便感覺傅厭辭看向了他。那眼神讓他頭皮一麻,周身溫度都降了下去,這才意識到說錯了話,連忙改口:“蕭蟠行事粗疏,必然無法護樂小姐周全,既然有危險,殿下不如派些兵馬到寓所。”
這可以說是出于任務的考慮,但這句話說出,傅厭辭了無反應。
崔烈道:“殿下?”
傅厭辭握着裁信刀,一語不發。樂绮眠如果需要幫助,無論如何,都會找上門來。不來正是因為不需要,沒有其他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