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箭矢襲向面門的前一刻,一匹白如玉雪的戰馬,從煙塵中奔向樂绮眠。
樂绮眠聽到馬蹄聲,怔了一下。就是這個瞬間,飛箭從耳旁擦過,射進雪地當中。
白馬在樂绮眠身旁停下,馬鞍上帶有太師府的徽紋,樂绮眠反應迅速,翻上戰馬,奔向營外!
與此同時,聞仲達發現箭矢射入雪地,猛然看向傅厭辭。
傅厭辭平靜解釋:“今日寒風凜冽,箭矢偏斜,禦衛現在将樂氏女帶回。”
聞仲達一錯不錯地注視傅厭辭,片刻,才說:“去吧。”
這批勤王軍有千餘人,但騎兵隻占四成,傅厭辭沒帶太多兵馬,離開大營不久,就在一片樹林追上樂绮眠,用馬鞭卷向她。
樂绮眠用佩劍挑開馬鞭,在一處溪澗前停下,随後一夾馬腹,躍入溪中。
禦衛緊追在後,卻在靠近溪澗時,人仰馬翻,紛紛落水!
是絆馬索!
藏在林中的魏家府兵現身,攻向禦衛。
傅厭辭及時勒馬,越過繩索,追在樂绮眠身後。距離不斷拉近,他揮鞭抽向白馬,白馬吃痛,樂绮眠險些從馬背滑落,又及時穩住上身,卻被一節馬鞭纏住小臂。
“嘩啦——”
樂绮眠跌入水中,但同一刻,右手握緊馬鞭,用力拽下傅厭辭!
出城的路上她服過延緩月毒發作的傷藥,但也許鷹刑那日受風,藥效微乎其微。身上的寒痛加劇,樂绮眠撐身站起,小腿卻倏然一沉,整個人被拉回水中!
溪水砭骨,她凍得一激靈,傅厭辭趁勢用馬鞭捆住她兩手。二人的距離太近,不便用劍,樂绮眠急中生智,重重咬在傅厭辭頸上——
傅厭辭驟然松手,馬鞭也墜入溪流。
樂绮眠笑道:“再會。”
說完,便翻身上馬,躍上雪坡。盡管前方積雪深深,她卻不敢放慢行速。但怕什麼來什麼,因為泡了水,翻過坡頂時,她被一陣劇痛襲擊,驟然滾下雪坡。
是望舒!
暴雨般的雪片傾瀉而下,很快将樂绮眠掩埋在地。她忍痛刨開雪堆,然而剛将頭臉從雪中探出,一雙軍靴已經到了跟前!
樂绮眠道:“把心思花在捉我上,不如——”
她倏爾咬住牙關,因為疼痛再次襲來,隻是這回來更加劇烈。
傅厭辭發現她的異常,停下腳步。樂绮眠經過柏林時,身上就在不正常地出汗,可眼下,她身上的汗更多,臉色也極為蒼白。
樂绮眠道:“押我回營,我不......你做什麼!”
傅厭辭蹲下.身,隔着披風,查探她可能受傷之處。其實他用的力不重,可月毒發作時,身上沒有一處不痛,一點觸碰也是火上澆油。樂绮眠立刻避開他的手,躲向一旁。
不是傷。
傅厭辭收回手,下了結論。他起身,将樂绮眠放上馬背,
如果是中毒,需要回營查驗。但黴運今日仿佛找上了樂绮眠,傅厭辭抱她這一下,兩人離得極近,她的臉從對方側頸擦過,碰到一點濕潤。
這個顔色。
樂绮眠微愕,指尖先于意識,刮過那道傷口。
身中羲和者的血,在光線下會泛起特殊的金色。她抱住那羅延時見過、也沾到過,絕不會認錯。
傅厭辭發覺她的身體變得僵硬,低頭看去,卻對上她詫異的目光。
樂绮眠想起那日,傅厭辭在屏風前濕冷的身影,脫口道:“你與日月教,有何幹系?”
傅厭辭見她盯着傷口出神,又看到她的皮膚因為寒冷褪去血色,說:“你在怕冷?”
過去不論落入困境,抑或受到威脅,樂绮眠總是主動出擊的一方。可這具身軀困住了她,讓她承受望舒的折磨,傅厭辭甚至隻是擡起她的臉,相觸的地方都會感到疼痛。
這讓樂绮眠不安,也讓她萌生逃走的沖動,她立即改口,否認此事:“在水中滾過一圈,誰都會怕冷。”
寒冷會誘發望舒,也會讓痛苦加劇。教首的初衷是折磨叛教者,因為日月教發源于澤州,此地的冬季極為漫長。這使得鬼鹫人很少在冬日發動戰争,相應地,入冬後的軍隊也極為脆弱。
現在,傅厭辭看到她濃黑的長睫,心上卻湧出陌生的感覺。
處境變化,樂绮眠始終以遊刃有餘的一面示人,從前她可以對任何人說謊,因為沒人知道她這一面,但此刻,她在傅厭辭眼中無所遁形,仿佛被多看一眼,都會顫抖。
樂绮眠意識到氛圍變化,說:“放手。”
傅厭辭退開半步,他沒有刻意留下指印,但她的皮膚太薄,又掙紮得厲害,臉頰還是存有淡紅的印痕。
樂绮眠顧不上這些細枝末節,從佩囊中取出那串藥珠,碾碎了一顆,準備咽下。
血腥味蔓延開,傅厭辭在看清藥珠的同時,下意識捉住她的手。
傅厭辭道:“這不是你的珠串?”
蓮花藥珠上有明顯的沉香香氣,鷹刑那日,魏安瀾從他身邊經過,他聞到過這個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