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張岱青卻是虛晃一槍,劍鋒距陸鴻三尺之時,往上一挑,直取他的脖頸。陸鴻仿佛早有預備,足尖急點地面,兩□□叉而行,衣袂飄揚,如飛鴻般靈動後撤。
“張兄,真是好一招‘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啊!”已近正午,日頭高懸,陸鴻面上泛紅,他微垂眼簾,免得額上的汗水滑進眼眸,倒是在不經意間露出幾分恍惚之态。張岱青的那一劍如顆石子,激蕩起他兩灣秋水中潋滟的笑意,讓這半醒之态消散了許多。
“閑話少說,便是盡管放馬過來。”見陸鴻身後四五步便是院牆,無甚退路,那張岱青絲毫不留情面,腳下助力,飛身持劍,妄想着劍鋒從斜上方刺向陸鴻。
如此,得罪了!”
陸鴻見那人來勢洶洶,知憑借蠻力,自己或敗于下風,便不去抽刀擋住張岱青的劍鋒,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退了四五步,踩了牆根,借力來了個“鹞子翻身”,避開張岱青的精銳之處,而是滑到他的身下,猛地抽刀去劈他那墨玉帶。
“陸捕頭這身招數,倒頗有些當年南俠的風範。”張岱青急急抽回了劍,去擋陸鴻的連環刀,劍人一體,陷進了連環刀,他使了蠻力突出,刀劍相鳴。
“锵——”
刀劍相交處迸出火星。
二人皆受了力,陸鴻用盡内功,堪堪憑借腳踵定住身形。那張岱青本是離地五尺有餘,這會兒翻身墜地,不及撚住腳踵,隻好反手以劍撐住古柏才勉強定住。
“張兄,承讓了!”
“陸捕頭果然好功夫…不過,我刑部尚有成例,青鋒既已出鞘,便無光淨收回的道理!”
張岱青擲下句铿锵有力的話,便咬牙切齒力圖再次闖入刀光劍影中。
“荒唐!”
——一聲呵斥。
二人齊齊扭頭望去,竟是開封府一衆人簇擁着府尹邵從溫邵大人前來。
“屬下叩見邵大人!”陸鴻連忙行禮道,内心連聲大呼“不好”。今日晨起聽得幾位衙役說得官家急召府尹邵大人入宮,怎得回來如此之早?!
“岱青,還不快見過府尹邵大人!”見張岱青置若罔聞,曹烨氣不打一處來,面有愠色。
張岱青此刻才反應過來,面上從桀骜不羁換了恭敬的模樣,撩袍行禮道:“屬下張岱青見過邵大人!”
“你二人何故在府中拔刀相向?!按我大宋律例,公廨械鬥者,徒三年![1]你二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回禀邵大人,我二人未曾械鬥,隻是張捕頭初來府衙,我便主動提出切磋武藝,以便取長補短,倘若日後遇到賊人之時,各人皆能盡展所長,捉拿賊人。”
“果真如此?”
“真真兒切切兒啊,還請您明察秋毫啊,邵大人!”陸鴻如搗蒜式點頭。
邵從溫擰緊眉頭,略帶疑惑地望向張岱青。
陸鴻趕緊瞥瞥眼給他使眼色,張岱青倒是未理會他的眼色,擺出副從容不迫的樣子,郎朗聲音幹脆利落:“回府尹大人,陸捕頭所說屬實。”
“如此甚好,”邵從溫點點頭,褶皺的眉頭也松開了,“陸捕頭與張捕頭你二人随我來,其他人等按慣常便宜行事。”
見府尹邵大人落了話,衆人皆應了下來,作鳥獸散狀。
柴小五倒是與李三羊、劉旺等幾個常與陸鴻拍檔的捕快圍上陸鴻。
“師父,”柴小五似狡兔脫籠般撲上前來,五指并緊,一掌拍及陸鴻的肩膀,“俺方才看得你與那姓張的比試,一來一往間,那刀一劈一跨,嚯,今日得見,才知江湖上的‘鴻公子’絕非虛言!”
“俺聽小五說那姓張的還是從刑部過來的嘞,今日跟咱陸捕頭比劃幾下,便是落了下風,陸捕頭可真是給咱開封府争氣!”劉旺湊過來。
“非陸某多言,隻是弟兄幾個何時已至,竟也是噤聲不語,現今邵大人盡收眼底,怕不是惹我二人難堪?”
遭了熱浪纏身的劉旺打了個哈欠,手中的蒲扇在面前呼呼作響:“陸捕頭何必憂心至此?那邀您入府的曹巡使乃邵公親信,早年間便跟随邵公左右,既得了他的青眼相待,足見邵公對您頗有依仗之意啊!”
“雖說如此,咱弟兄幾個可得謹言慎行,不得憑白與那張捕頭較勁。
一說,若是日後傳出去咱開封府器量若芥子,欺壓新人,一副小家子作派,可不是叫汴京婦孺笑話?
二說,那張捕頭既任過刑部秋官,想必深谙問谳[2]之法,日後查案,怕是少不得他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