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俺還有一事不明。師父您竟是早就曉得那臨江酒肆的曹德福絕非兇手,為何今日晌午頭還叫俺去貼告示,說是兇手已然落網,京城的各路百姓可以安心了?”
陸鴻狡黠地扭頭一笑:“若是不使出這等障眼法,中在晌午頭放出此等訛言,怕是這屠戶下晌午也不會出攤了。”
“師父,可你又是如何知曉真兇是位屠戶的呢?我聽人說他是個屠戶,按理說跟丁香姑娘也沒什麼交集啊!”柴小五又鑽進屋裡扯了把竹椅出來,一屁股坐下,頭歪向陸鴻一側。
“案發那日,楊仵作當場驗屍,便對丁香姑娘身上的緻命傷口有所提及。事後,我多次前去府裡的停屍房觀察屍體,也去查看了楊仵作回府之後的二次驗屍記錄。
冊子上可是清清楚楚記了丁香姑娘的傷口形狀、長度與深度。”
“自那時起,俺便在猜想這緻命的兇器究竟為何物。”
“那這緻命的兇器又是如何與殺雞宰豬的屠戶聯系起來的呢?
用晚膳那會兒,李大哥遮遮掩掩告訴俺,恁倆去了汴下街。
俺還捉摸着怪得很嘞,怕不是府裡要設大宴,你兩專程前去采購吃食了?
俺記得那條街上可都是些殺雞宰豬的屠戶們。”
“說到殺雞——雞湯你喝得如何?”陸鴻笑眯眯地望向柴小五,“别告訴我趙大娘廚藝不錯——雖然這也是事實。”
“啊?”柴小五愣了眼,“師父~這和趙大娘炖的雞湯有啥關系啊?咱府裡的夥房一貫是自己殺雞宰豬的哇。”
陸鴻把光腳塞進官靴,濕了的襪子鼓鼓囊囊地團成一團,扔進了官袍的内袋中,“對啊,不然你師父我怎會發現夥房案闆旁的尖刀和兇器有幾分相似呢?”
“朽木不可雕也。[1]”陸鴻故作搖頭晃腦狀,假模假樣地歎了口氣。
“别啊師父,“柴小五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您可不能放棄俺啊,這汴京的罪案還等着俺去查呢!”
“好啦好啦,曉得你想匡扶正義啦!”自己的徒弟總是得自己哄啊,陸鴻一臉寵溺。
“說到底,這真相大白還要有柳郎中的一份力呢——若是沒有這隻母雞,怕是咱們要尋得兇器還得費上一番功夫呢!
看來啊,這頓飯是逃不掉咯!“
“柳郎中?這位是?”
師父可是第一次提到要感謝某人,柴小五嗅到了些不同尋常的氣息,湊上來八卦道,
”不會是前些日子來府中點名找您,還送了您防身暗器的柳探花吧?難不成他升官了?現下是郎中了?“
見陸鴻給了他個警告的眼神,他露出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俺知道了,你倆不會是抱背之歡吧?”
“嚯,柴小五你幹啥子啊?說正事的時候不以為意,胡說八道倒是來勁了哈!哎哎哎?你别扯我外袍,掉了掉了。”
陸鴻的臉上透出絲紅暈,趁着柴小五慌忙蹲下撿拾他官袍的瞬間,站起身就想溜之大吉。
“師父,你等等我啊!俺不問了,不問了!”
柴小五急忙扯着陸鴻的袍子給他披上,“今個下了雨,夜裡冷,師父可甭着涼哩。”
“這時候裝乖了?”
陸鴻“哼”了聲,便算作原諒了柴小五的八卦。
“師父,那搜出來的錢袋,便是丁香姑娘的?”
“喏,你自己看看。”陸鴻從懷裡掏出隻金線縫邊的墨綠色布袋,遞給柴小五。
上面繡着的是一簇開得豔麗的淺紫色丁香花,仿佛還在散發着絲絲香氣。
“哎,可惜了。”柴小五捧着錢袋端詳了半天,才出了聲。
“是啊,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2]世間珍貴之物逝去之時,便如流沙置于掌心罷了。”
“不過這錢袋藏在柴火堆裡着實讓俺意想不到。要讓俺去搜,定把這屋子上上下下翻個一通,連帶着刨地三尺呢!”
“鄭屠戶家徒四壁,錢袋這種玩意兒,要不就是珍貴地藏于被褥中,要不就是不敢透露,藏在意想不到之處。
今日下晌午大雨瓢潑,但院裡柴火堆上面的柴火卻如此幹燥——不信,你現下便去摸摸,表面定沒甚麼水痕。
那便隻有從屋内轉移到院裡這一種可能。至于為何轉移?哼,那必然是為了刻意隐藏。”
“靠!師父真是獨具慧眼,咱府裡有恁坐鎮真是府裡的福氣!”柴小五怒豎大拇指,怼到陸鴻臉前就是一頓猛誇。
“咳咳,沒有沒有,都是大家的功勞。”陸鴻心裡美滋滋,尾巴翹得老高了,但在徒弟面前還是強裝謙虛,客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