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到自己的靈力從靈脈中流出，在消失，在潰散！

他被廢了修為！他成了一個殘廢！難道以後他就隻能這樣一動不動，隻靠别人照顧活着嗎！？

“爹！”

“師父！”

紀正明看着跑向自己的二人，他想死，可他無能為力，連咬舌自盡他都做不到！

葉一舟說：“他廢了，從靈脈到全身經脈，但還活着。”

“師父，我帶你去找醫修！”方子顯一邊說着，一邊将紀正明背上，紀歲安在一旁單手協助，鬼使神差，往後看了一眼葉一舟。

這一眼，叫紀歲安不禁怔在了原地，她發現葉一舟的身體在潰散，不僅如此，原本受他桎梏的千萬妖魔鬼怪，也開始躁動！隐隐有沖出山體，為禍人間之勢！

“真是個傻子。”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紀歲安尋聲看去，正是一身暗紅色衣裙的婆音。她的聲音魅惑又極具攻擊性：“玩夠了，就退回去，别逼我動手。”

萬鬼聽見這個聲音，紛紛縮至一團，有的甚至開始抖動起來，他們見葉一舟這個鬼王都沒有這樣的反應……看來……婆音比葉一舟還要厲害。

紀歲安将背着紀正明的方子顯攔在身後，因為方才萬鬼的躁動，他們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

婆音笑說：“别害怕，這是你們之間的恩怨，我不會插手的。”

她指着葉一舟：“你看……他要消散了，鬼王死了，這些鬼便會自相殘殺，相互吞噬，直至選出一個新的鬼王。我來，一是為了阻止他們在這裡殘殺，二嘛……是為了取一樣東西。”

“死？”紀歲安看着葉一舟，“他是鬼王，輕而易舉就報了仇，怎麼會死？”

“呵呵呵，報了仇？若是我，你們今日一個也活不了，還會清醒着自相殘殺。”婆音輕蔑地看了一眼葉一舟，“你知道他當年都經曆了些什麼嗎？他的仇人一個沒死，而他不僅被挫骨揚灰，還經曆了死生界……”

“婆音，不要多管閑事。”葉一舟的身形已經若影若現。

“好吧。”婆音妥協，“但小姑娘都問了你為什麼還要死，我也得回答一下吧。他死是因為強行開了死生界的門，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天道定下的法則，天道不允許他的存在了。”

末了，她還提醒一句：“等我把門關上，你們才能離開，趁現在，和你的周葉道個别吧。”

紀歲安再度看向葉一舟，久久無言，不是因為真的無言，而是不知道說什麼。她欠他，欠他太多，不止一隻手臂一塊靈骨，也不止一條命。她知道，就算她真的斬下自己的手臂，歸還他的靈骨，一樣一樣将他失去的都還給他，也無濟于事。

太遲了，遲了整整十年，而他懷着仇恨，以一抹殘魂在死生界厮殺，在短短幾年的時間成了鬼王……可才報完仇，不，仇也不算報完，她還欠他，可他就要死了，鬼魂消散，這是真正的死亡……魂飛魄散。

“對不起。”紀歲安鄭重地說了一聲。

可葉一舟沒法像周葉一樣說沒關系或是沒事，他未發一言。

紀歲安想靠近些，看清他的臉，卻被方子顯攔了一下。她越過方子顯走過去：“真的真的……非常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父親也對不起你……你本來……應該有一個比我精彩十倍不止的人生。我真的……其實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的……”

葉一舟沉默了一會兒，他的鬼身已經開始潰散，最後一刻，他消失在了紀歲安面前，也留下了最後一道人生：“我也是。”

山體重新開始抖動，在婆音的施法下，裂縫開始重新合攏，群鬼也紛紛湧回了死生界，生怕落後一步被婆音親手處理掉。

“要塌了，走吧。”随着婆音一聲提醒，紀歲安和背着紀正明的方子顯被一股力量帶走，婆音帶着他們出了山，懸停半空。

等礦洞徹底坍塌，山體重新相和，四人才重新落到了山脈上。

外面的人仍舊進不來，方子顯道：“師父需要醫修。”

“你先走。”紀歲安道。

方子顯希望紀歲安與他一起走，可這時候不是和她犟的時候，于是他背着紀正明先走了。

紀歲安問：“你要拿什麼東西？拿到才能走嗎？”

婆音擡手指向她脖頸間挂着的水月石：“它原本就是我的，但它選擇了你，所以給你了。”

“什麼意思？”

“傻姑娘，你是它的有緣人。”婆音似笑非笑，“你難道不覺得奇怪？葉一舟用過一次，但卻是他失憶，你沒有。那是因為他使用力量強行沖破了水月石中的禁制，時間古神的力量洩露出來一絲，卻已經足夠你們回到……至少半年前吧？”

“但是你，有緣人，不用那麼強大的力量，就可以輕而易舉使用水月石的力量。”

她的聲音極具蠱惑性，讓紀歲安感到癡迷。

“你是說……”紀歲安摘下了水月石，看向手中靜靜躺着的透明晶體，她明白了婆音的意思，“我可以用它回到從前……回到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時候，我可以不欠任何人的，我可以讓一切從來沒有發生！”

“是呀。”婆音看着眼前人，忽然就想到了葉一舟，他以複仇的決心成了鬼王，又因為所謂愛，将仇報成了這樣。與上一次比起來，不過是少死了些雲山弟子，多活了個紀歲安嘛，連紀正明都沒死……真是沒用。

婆音的心中，不知為何，升起一種巨大的悲哀感，無論妖魔鬼怪，在這種時候大概都會心軟吧，她說：“但是呢，你要想清楚再做抉擇。事情的起因在十年前，若你回去，無論成功與否，都會在時空中消散。若你不回去……就帶着這份愧疚好好活吧，這也許是他留給你的最後東西了。”

紀歲安握緊水月石：“我該怎麼做？”

“決定了？”

“嗯，既然有機會彌補，我當然不能就這麼放過。我羞愧，想要還他，彌補他，可他死了……他……不應該遭受這些的。”紀歲安說着解下了腰間平安結，“婆音，我知道你很厲害，幫我們照顧小小吧，她也是葉一舟留給我的。還有……礦洞有一隻幻妖，叫阿月。她母親曾說，礦洞雖苦，可對她們來說，外面也差不到哪裡去，因為沒有人會接受一隻人生的幻妖。我知道幻妖是一種很強大的妖怪，你要是感興趣，不妨将她收作你的手下，或是碰上了……順手照拂一二。”

婆音覺得麻煩，但還是拿過了平安結，順手往裡面丢了點鬼氣，她能感受到裡面的鬼氣息有些弱。

她沒有回答好或不好，但紀歲安就當她是答應了：“謝謝你，婆音。還有一個問題……我在那個時空待多久會消散？”

“最多……一年吧。”婆音回憶了一下，“越快越好，這個時間不準确。”

“好。”紀歲安的手緊握水月石，小心翼翼往裡輸送着靈力，她好像天生就知道該怎麼打開這塊頑固的石頭。

很快，水月石漂浮了起來，停滞空中。一朵閃着彩色光芒，顔色透明的水晶蓮花憑空出現在菱形水月石的下方，将水月石盛放在中央。蓮瓣逐漸展開，水月石和蓮花逐漸放大，慢慢的，水月石不再是那塊菱形水晶，而是變作了菱形鏡子。

這就是傳說中時間古神千夜煉制的至寶水月鏡了。

紀歲安感覺到周身的變化，她全身的靈力變得尤其通暢，右手的傷也在飛速愈合，直至變得完好。她感到神奇，伸出右手輕觸漂浮到面前的鏡面。一股強大的吸力傳來，紀歲安被吸進了鏡子裡，她左右觀察，發現自己現在身在一個滿是水晶蓮瓣的奇異空間裡。而婆音注視着她的臉，就停留在其中一個蓮瓣上。

她看到婆音注視着的地方還留着水月鏡，片刻後，又變回了水月石，落到了婆音的手中。

水月石便是婆音要取走的東西。隻有它真正的有緣人，也就是水月石選擇的主人進入時空輪回，消散了，水月石才能被婆音使用。

紀歲安已經不在意水月石的去留了，随着她的意識變動，無數水晶蓮瓣開始圍繞着她飛速旋轉，很快，停留在了她想要的十年前。

十年前的蓮瓣與水月鏡相合，紀歲安再一次撞上了鏡面，咚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她扶着屁股起身，發現這是一片樹林，她飛身而上，看清了附近的地形，這裡是十年前的龍脈所在之山脈。

很好，一切順利。

她現在得去雲山，阻止一切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