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台上
“我此去西川,得天姥姥庇佑,才能活命歸來。”
管靈秀雙手抱拳作下揖。
“加上我,逃難一行人共二十又八,然而等到了大河,隻剩下堪堪十人。”
“是黑海,和黑海催生的怪物,将人們逼得家破人亡。”
“如今大河波濤逐漸平息,人能渡過大河來到東昭和南臨另求生路,焉知那曾經的西明水,如今黑海冒出來的東西會不會飄過大河,來擾亂我們的安定,焉知東昭南臨兩域會不會赴上西川北陽的後路。”
說着,管靈秀轉了個身,又朝皇宮方向躬身作了個上揖,直起身,聲音铿锵有力:
“然!私以為西川北陽之遭遇,其因更在于她們國與國之間戰亂頻發、國力消耗、民不聊生,緻使其在面對大災之時毫無喘息的餘地。”
“我璃國卻是泱泱大國、萬民頌德、倉廪豐實、鐵甲铮铮、威震寰宇!山河社稷如磐石,風雨不搖!千載璃國,如日之升,如月之恒!”
說書人頓了頓,合起折扇,手持醒木往桌上一拍,又加上一句:“區區怪物,在金戈鐵馬面前,谷道雷鳴爾!”
管靈秀在心中暗歎,不愧是太子,髒話都說得如此文雅。
這次在茶樓的講演,是改過的。
初版她先是給太子殿下講了一遍,太子面不改色聽完後,問她要了稿子,将她後面的“末世之悲”、“日暮窮途”、“山雨欲來”等通通删掉,換成了她剛才所講。
幸而她的能力特殊,就算是個目不識丁之人,也能聽懂其中意思,并生出共鳴。
尺玉被醒木聲響吓了一哆嗦,掩飾一般舔了舔爪子,在腦海裡問道:
“歸,管老說的‘谷道雷鳴爾’,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歸也疑惑:“不知道,既然有雷鳴,大概是什麼很厲害的東西吧,就像這樣。”
轟隆隆——!
樓外突然晴空乍起驚雷。
“像什麼……咦?外面怎麼打雷了?是要下雨了嗎?”尺玉抻着脖子朝茶樓大門外看去,“還是晴天啊,怎麼會打雷?”
“是我做的。”歸說道,“專屬于神的一些小把戲,尺玉想不想學~?”
尺玉忽然覺得這雷聲有些熟悉,她問道:“有閃電嗎?”
歸正要驕傲表示小菜一碟,卻注意到尺玉甩起了尾巴,一股不怎麼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急忙改口:“沒有。”
說完,歸愣住,她好像說謊了。
“好吧。”尺玉覺得自己真是胡亂猜測,下雨天打雷閃電很正常的事,她怎麼能懷疑歸,随即便被打雷神通吸引了心神,“我想學打雷!”
“很簡單,隻要在心裡祈禱:‘上天啊,打個雷吧。’,并說出口,讓人聽到以示虔誠,上天聽到你的訴求,就會奏響雷鳴。”
尺玉懷疑問道:“真的?”
她怎麼感覺那麼不靠譜呢,誰家的神通是這樣施法的?
歸非常肯定:“真的,信我,一定會有雷聲。記住,要虔誠。”
尺玉按耐下心中的懷疑:“要有多虔誠?”
歸:“有多虔誠,就多虔誠。”
在尺玉誠心求學打雷神通之時,茶樓台上說書人正在一片掌聲與叫好聲之中微微躬身謝禮。
掌聲漸落,忽然有一人問道:“請問那隻白貓呢?您并沒有提到它的結局,它到底是神貓。還是怪物?”
管靈秀朝出聲的人看過去,是一個身穿月白錦袍的半大少年,眉目矜傲,一看就是權貴家的孩子。
這可不好糊弄啊,有權有勢之人,若是她随意搪塞過去,保不準哪天被找上門來,一左一右兩個仆從按着她,威脅她死也要講清故事起因、經過和結果。
“那白貓嘛……”管靈秀故作高深頓住話語,朝台下渴望得到答案的一衆聽客神秘一笑,“玄之、神之、異之,不可說,不可說啊。”
天姥姥保佑,讓這人别再問下去了。
可惜天姥姥并沒有聽到管靈秀心中祈禱,隻見那半大少年垂目思索片刻,又說道:“既然如此,可否請您來日到家中府上一叙?二皇子明月王是我堂表姐。”
管靈秀臉上的笑差點維持不住,果然,該來的還是要來,好好的皇親國戚不待在二樓貴賓區,跑到台前作甚。
好想搬出太子這尊大佛狠狠拒絕一番啊,但是不能。
她明面上還是在給茶樓的主人,二皇子明月王做事,太子殿下特意囑咐過:
「可别讓本宮的好皇妹發現你是本宮指使過去的,不然小月亮非得把茶樓拆了不可。」
管靈秀笑的恭敬:“承蒙世子垂青,老身必應邀前往貴府。”
“我家世子是我姐姐。”半大少年頗有不高興之意。
管靈秀内心給自己上了柱香,她算是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怎能如此倒黴,撞上各個親王之中,唯一一家,生了個二胎女娃娃的。
容安韫,别家同輩姊妹都是世子,單單她頭上有個親姐姐,占了世子之位。
也因此,容安韫和二皇子容安月格外投契。
管靈秀正要再說些什麼補救一下,容安韫擺擺手:“算了,不止你一個人這樣說。”
管靈秀松了一口氣,又聽到容安韫問道:“你和常家家主交好嗎?”
“常家家主?”管靈秀疑惑,“誰?”
嗚嗚嗚,燚京的關系網太複雜了,她想回鄉下。
容安韫指向一旁的尺玉:“這隻貓的主人。”
管靈秀轉頭,看見了一隻後肢蹲立,前肢合攏上下滑動,像是在作揖的白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