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洛一愣:“抱歉,私人聯絡方式的話……”
“不用,您收下我的。”烏鴉立馬收回手機,在西門開始變得不耐性的注視中飛快掏出自己的名片,雙手遞了過來。
真讨厭,赫洛心想。
她讨厭這種沾着西門·布萊克的光的感覺。
而在赫洛·薩柯達裡用那種熟悉的疏離态度對待了足足十八分鐘後,在飛速奔馳的邁巴赫寬敞的後座上,西門終于忍不住升起了擋闆。
“……”他捏了捏手心,謹慎地側過臉,“你生氣了?”
“尊貴的布萊克先生,”赫洛面無表情地抱起雙臂,直視着他,提醒道,“我記得我家不是這個方向。”
邁巴赫開上高架,向前飛馳,明顯是在走繞城外線,想要最大程度拖延兩人道别的時間。西門摸摸鼻子,俊挺的面容卻一派淡漠,并不太想承認:“内環今晚有貴族舞會散場,你想被人發現坐在我的車上?”
赫洛冷笑一聲:“好問題。那請您回答,既然電車沒有停運,我為什麼非得坐在你車上?”
西門冷冷道:“窯子人多眼雜,眼線一定在你身後。”
赫洛攤開手:“跟蹤非法,殺了不就完了。”
“殺人也違法。”
“在貧民窟殺人不違法。你報警?”
“……”
“我到底為什麼在這跟你瞎掰扯。”赫洛很輕地咬牙嘁了一聲,閉上嘴。
“赫洛。”西門深吸了一口氣,煩悶似的拉開西服領口,露出半截清癯修長的脖頸和鎖骨,“我知道……我很抱歉,今晚不該出現的。但我想見你。主要是……”
他在他的一生中很少如此語序混亂,不得不停下整理思緒,“好久不見。我們分開了很久,我不确定你的想法,所以,誤以為你是懷疑我與卡文迪許有染,才來窯子試探。”
“……”
赫洛有點意外。她轉過頭,隻見高架橋上的冷白色路燈半透過車窗,打在西門的身上,感官中的世界安靜得奇怪。
她問:“你學會表達自己了。”
……
表達自己。
一個很中性甚至是利他的詞,而非“解釋”“挽留”一類天然澆灌情感壓力的形容。西門突然覺得胸口悶悶的,好像赫洛的話用什麼朝那兒輕輕打了一拳似的。
“當然。”他低聲道,“我說過。我會變成正常人。”
赫洛靜靜地睜着眼,問:“所以你離開也是因為這個。”
“當然。”西門重複了一遍,“當然。你以為我在跟你提分手?”
他們都是聰明人,聽出對方的話外音簡單得就像做兩位數加減法。赫洛最終忍不住“啊——”地歎了一口氣,手肘撐在車門上,扶住額頭。
“這太糟了。太糟了。”她說,“我默認我們已經分手了……五年了。”
五年真的可以改變很多很多事。
“沒關系。”西門艱難地用氣音回答道,“那就當換我追你一次吧。可以嗎?”
可以嗎,可以吧。
可赫洛久久看着窗外飛逝而過的城景,不曾出聲。她覺得一切混亂了。
今晚本該隻是她獨身前來的一次探險,最好能弄到Y-10的來源證據,差一點的話,至少也得摸清窯子是個什麼地方。哦,現在肯定比這得到的要多很多……她甚至拿到了負三層經理“烏鴉”的聯系方式以及對方那未必發自内心的尊重。可這所有的發展都亂了套了,包括海文明天即将收到的巨額賬單,到時候究竟該怎麼解釋?
“不受控”是這世上最令人厭惡的詞語,絕對沒有之一。
……什麼感情。感情?
不在計劃内。
可西門似乎猜到了她的内心,一隻手伸過來,用力地握住了赫洛的。
“不可以也行。”在斷斷續續閃過的白光映照下,西門臉上露出一種沉靜而不可撼動的屹然,話音铮铮,不緊不慢,“你随時可以利用我,沒有條件。”
他的尾音沿着空氣,竄進赫洛的耳中,在體内燃起一股隐約的燥熱。她看着在西裝革履包裹下神情嚴肅的漂亮男人,陡然覺得悶,或許應将車窗打開,再按亮穩定的頂燈,這樣密閉的空間和明滅的光線就不會幹擾基本的理智判斷——有一刹那她甚至想就這樣把男人推倒。在高速行駛的邁巴赫上做/愛,啊哈?聽起來比抹殺畸變體還要來得刺激!
西門真是個成功的商人。他永遠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用最簡短的語言挑逗起對方最深層的欲望與共鳴。
“Deal。”赫洛沉聲抓緊了他的手,“請你随時恭候,審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