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師兄，快來快來。”疏影連忙伸手招呼他。

巫喻時坐到他貼心放好的軟墊上時，心裡泛起了一陣暖意，前世落雪時節，他也喜歡這樣坐在屋裡打邊爐，遙賞窗外紅梅映雪，最後在一個充斥着松香的懷抱沉沉睡去。

這頓飯吃得開心，到瓊華殿門口時，巫喻時的嘴角都還保持着微微上揚的弧度。

巫喻時低頭輕咳一聲，正了神色：“仙尊，弟子求見。”

殿門應聲而開，巫喻時走進這，識海中忽然蹦出陸遊山之前說過的話。

玄微仙尊在主殿設了三生石陣，日日以心頭血澆灌魂燈……

巫喻時目光在屋内掃了一圈，暫時沒發現什麼，還未等他細看，耳畔就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在找什麼？”

“沒什麼，”巫喻時在他對面落座，整理好思緒，将冥蝶的話細細道來，末了，他頓了下，接着道，“弟子雖出身無花谷，在谷中卻與雜役并無不同，因此從未見過那位谷主，不知這無花谷的谷主，是個怎樣的人？”

謝長明正要開口，周身空氣忽然震蕩起來，謝長明運轉靈力，瓊華殿的門轟然洞開，一道青影裹挾着竹香踏過門檻，徐徐走來。

來人發冠束起的墨發随動作輕晃，嘴角噙着笑意，“長明，我那桃花又開了，一株五百靈石賣你要不要……”

他自顧自說着，旋身進了屏風才看見巫喻時，他目光落到巫喻時那張臉上，話音戛然而止，這張臉太有沖擊性，他緩了會兒才想起來這号人是誰。

調笑的話音止住，他稍稍正了神色，讪讪道：“看來是我來得不巧了……沒打擾你們吧？”

巫喻時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看上去吊兒郎當的人，緩緩起身行禮：“見過掌門。”

看見眼前這張和巫喻時長得幾乎一樣的臉對着自己低眉垂眸，玄清十分不适應，連忙擺擺手：“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适才我們談及無花谷近來有異動，你若無事，便一塊聊聊吧。”謝長明擡手變出一個軟墊，玄清順勢坐了下來，“我來之前才收到消息，正為此事來找你呢。”

玄清道：“自百年前無花谷新任谷主上位後，原先隸屬巫…谷主的舊勢力全部被鏟除，而無花谷也與我們斷絕了來往，百年間隻聽聞谷中邪修暴動，可對于這位新谷主……我們知道的消息卻是少之又少。”

謝長明皺眉颔首，一副思索的模樣。玄清見他聽到巫喻時的名字沒有多大反應，心中暗自松了口氣。

“不錯，他從未在人前露過面，是男是女我們也未可知。”謝長明指尖冒出一點金光，金光凝縮成一枚晶球，在三人面前炸開，蔓延成一面水鏡。

水鏡上慢慢浮現出幾個人名，還有他們對應的生辰八字。謝長明接着道：“玄風先前收到的消息，這些人都是近二十年離奇失蹤的至陰之女，我們的弟子先前調查此事無果，如今看來，怕是都投入了那位谷主的爐鼎計劃之中。”

“如此草菅人命，我們不能坐視不理。”玄清眉頭緊鎖，聲音沉了下來，“長明，此事事關重大，必須召開掌門大會，同玄雁他們一同商議，盡早作出應對之策。”

巫喻時沉默地聽着，心緒萬千，他的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那雙幽綠色的眼睛，他忽然覺得有幾分熟悉，像是有什麼東西即将沖破枷鎖，他似乎在哪裡……也見過這樣一雙眼睛。

接下來玄清和謝長明又追問了一些有關鹿鳴村那位祭司的細節，再一次提到冥蝶時，“黃泉鬼門…我記得她們從不參與紛争，不曾想會插手這件事。”玄清怔了一下，緩聲道，“或許，我們也可同他們交涉，畢竟鬼門匿于暗處，收集到的消息不比我們少。”

謝長明略一颔首，接下來的話巫喻時不便在場，他心裡想着那名新谷主，也沒心思繼續聽，起身道了聲告辭後，便離開了。

玄清盯着他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才幽幽道：“像…真是太像了……他剛剛坐在這都把我吓一跳。”

久久沒聽見謝長明回應，玄清疑惑地側過頭，卻見謝長明還在盯着殿門的方向，他心下無奈，提醒道：“長明，人都走了。”

謝長明回過頭，金瞳中的缱绻一閃而過，他低頭喝了口茶，玄清卻在一旁連連搖頭：“你說你這是何苦呢？當初做得那麼絕，還不如告訴他實情，也好過現在……人家連個夢都不想托給你。”他又掃了眼門口，“你還收了個這樣的弟子……”

謝長明淡聲反問，“你怎知他沒給我托夢？”

“難不成有？”玄清詫異地“咦”了一聲，又恍然道，“那應該也是來罵你的。”

謝長明像是想起了什麼，嘴角弧度微微上揚，還沒等玄清挖苦他，謝長明已正了神色，說起了掌門大會一事。

巫喻時對他們的談話絲毫不知，他盤腿坐在榻上，靈力在掌心凝成微光，袖口突然一動，一隻通體發紫的蜈蚣鑽了出來，繞着他的指尖緩緩攀附，傳來細密癢意。

“今天能聽懂我說話了嗎？”巫喻時輕聲詢問，伸手輕輕摸了摸蜈蚣的脊背。那蜈蚣像是聽懂了似的，溫順地蹭了蹭他的手背，動作帶着幾分親昵。

巫喻時面露喜色，将心中疑問托盤而出，然而無論他怎麼詢問，蜈蚣卻隻是安靜地纏着他的手指，并沒有任何回應。

巫喻時無奈地歎了口氣，将蜈蚣收回袖中，他望着掌心漸漸消散的靈力，眼中掠過幾分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