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主剛來,沒有直接帶着車架去皇宮觐見,反而在宮外不遠處找了家客棧住下,随行護衛的士兵不能進城,但停留在城郊外也是對京中的一種壓迫。
她不急,言祺祀那就更不急了,但是朝中的大臣們急了。翌日剛上朝時,便接續不斷地有人進言說要将公主接進王宮來安置妥當。
“陛下,宋公主是為兩國姻親之好,跨越千裡而來,怎能讓她留于宮外,不聞不顧,這實在是于情于理都不應該啊。”
“陳大人,你也是如此想的?”言祺祀的位置在上,将堂下人的動作表情看的一清二楚,他分明看到這陳大人的腳往外邁了一步卻不知為何又收了回去,索性他也沒心思去聽其他人講話,正好拿他轉移一下話題。
“陛下,臣……”他似乎是沒想到自己會被點到,猶豫之下還是走出了隊伍,撩袍叩拜,“臣覺得這宋國明知我國不願結盟,卻仍一意孤行地将公主送來,實在是目中無人,欺人太甚。故臣谏言,這宋公主,留不得。”
這個說法倒是合他心意,言祺祀突然覺得今天的心情好像沒那麼糟糕了。
“你,一派胡言,兩國往來,不斬來使,你對宋公主下手焉知他日宋國不會打上門來。”
這句話就不那麼好聽了至少對于武将們來說,于是他們一個個的都不樂意了,沒等陳大人反駁,他們就先說了話。
“嘿,他宋國敢打那我們就跟他拼了,我到要看看一個琉球小國的胃口究竟有多大。”
“就是,宋國現在連隔壁姜國都打不過,還想來找我們尋仇啊,現在就算我們殺了那公主,他們也得來求着我們救。”
“就是啊——”
許羚眼見場面愈加的混亂,而某人還饒有興緻地在上邊看着,直接一個眼刀過去,瞬間對方就收斂了。
“咳咳。”
“肅靜——”
言祺祀清了清嗓,也不用再讨論了,直接釘棺蓋闆結束了這一場好似無休止的争論。
“許将軍。”
“臣在。”許羚應聲出列。
“宋姜二國之事,我們景國不參與其中,現由你領兵護送宋公主回國,不得出現任何差池,你可能做到?”
“微臣,領命。”
原先她要去宋國的話隻能帶着一小隊前去,現在有了這麼好一個由頭,她當然要帶着大軍一起去才是啊。
許羚微微擡頭,同上首正襟危坐的人相視一笑。
夜晚,陳倩正為許羚準備着此次出發所要用到的行囊,收拾着收拾着她便看到了燭光下還在看書的人,于是默默地走了過去。
“阿羚,你與陛下……”
“倩倩,來的正好,我在看《千字文》,你說這句‘坐朝問道,垂拱平章。愛育黎首,臣伏戎羌。遐迩一體,率賓歸王’何解?”
或許是許羚太過認真的眼神讓她不知道對方是真的沒聽見還是故意轉移話題,但想了想許羚說的話,她好像又有點明白了。
“罷了,你與陛下心中有數即可。”
說完,她轉身繼續收拾東西去了。
身後,許羚看着她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眼手裡的書,她看的哪裡是什麼《千字文》呢。
天光大亮時分,一陣瓷器碎裂聲在昨晚之後又繼續響起。
宋今安高舉着瓷瓶,環視着周邊伺候着的丫鬟,在看到她們面上的害怕後,毫不顧忌地将東西砸到了地上。
“公主——”作為從小伺候公主長大的大宮女,連兒心急如火,她看着眼前還在發火的人,撩起裙擺就跪下了,“公主,您昨晚就是被氣暈過去的,禦醫說您再動怒恐會傷身啊。”
“呵,本宮現在連氣都不能生啦?好一個景國,好一個皇帝,真真是欺辱本宮至此。”
說罷,她又将手邊能拿起的東西給揮到了地上。
“你,去告訴那個皇帝,本宮是宋國的嫡長公主,從小風光無限,還曾得國師批命,若他能恭恭敬敬地迎本宮入宮為後,日後本宮必将助他一統天下。”
那被指到的宮女恨不得就地暈過去,這般大逆不道的話,公主敢說,她可不敢講啊。
連兒皺着眉,示意旁人下去,而她則膝行到公主身邊,擡手替她整理着有些淩亂的裙子。
“公主莫急,我們人就在這兒,無論是要将我們送回去,還是要入宮,我們定是會見上那言帝一面的。到那時候,公主你還怕他不改變主意嗎?”
宋今安低垂着眼睛看她,琥珀瞳孔中流逸着晦暗不明的光彩,她伸出染着鮮紅蔻丹的手指将眼前人的下巴勾起,嘴角上揚,說出口的話與她的外貌卻是有着鮮明的對比。
她面若觀音,眼型弧度流暢,眼尾自然上揚,鼻梁高挺清秀,加上粉潤的薄唇,真是瓊漿玉露都養不出的金枝玉葉。更何況她今日一襲金加白的衣裙,發髻高聳,臉頰兩旁的珍珠垂穗随着俯首的動作晃蕩,額前的那紅色花钿亦襯得她皮膚雪白,極具神性。
但是她卻說:“連兒,原來你也是我母後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