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說,萬事萬物皆有緣法,他送了您一場機遇,那也希望您能回一場夢給他。解了您的心結也還了這一世的緣分。”
這聲音輕飄飄的卻似萬斤巨石般将她的心狠狠壓向地底,一吸一呼間都帶着難以控制的抽疼。
她看着明靜,眼中的淚一滴一滴地順着臉頰滑落,“所以說,我能重新活一次,是因為他,求來的……”
夜,涼如水,冷似霜。
在明靜的相助下,許羚很順利地從牢中跑了出來。但皇宮之大,一時間她竟也不知該向何處去。
于是乎,她慢悠悠地走在宮道上,憑着腦海中的記憶,輕松地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巡邏。
天幕上,群星璀璨,甚是好看,由上投下的亮光将她的影子拉的又細又長,索性無事,她便起了興緻,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走了許久,一路上除了剛開始的那段路上還有些宮人外,後邊的這段路她是連個人影都未看到。
感動疑惑的同時,她一擡頭便看到了前方宮門上懸挂着的巨大的匾額。
鳳傾宮。
許久沒來了呀,她低垂下頭,臉上不由地露出一道苦澀的笑容。
也不知這是她死後的多少年,看這裡如此僻靜的樣子,應是荒廢了吧。
許羚将頭高高擡起,視線宛如實質般完完整整地将那塊匾額的模樣刻進心底,她呼出一口氣,邁步向前。
朱紅的宮門透着嚴肅與沉重,她擡手用力去推,很是輕易地便将門給推開了。
她猶記得這門的重量是需要兩人以上的力氣才能推的動,可現在她一人之力便足矣,是她力氣變大了,還是這扇門開啟的次數太多了,所以好開了?
帶着疑惑,她擡腳邁過宮檻。裡頭,在一大塊空曠的廣場後邊,黃磚紅牆的殿宇顯得很是肅穆。
它十分安靜地在此矗立了十來年,就像是在等待它那很可能回不來的主人,不,是絕對回不來的主人。
鳳傾宮并未住人,這是許羚進來的第一眼便能做出的判斷。但沒有人住卻幹淨整潔的不像話。
廣場上連一絲一毫的泥土與雜草都不曾有過,殿宇也是完整的,沒有缺失也沒有破損的痕迹。
它被養護的很好。
走過廣場,走上石階,正殿的門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輕輕一碰,那扇門便往内敞開,發出一聲“吱呀”。
雖然聲音很輕,但在這安靜到連呼吸都能被聽到的鳳傾宮中,它還是如驚雷般将人吓了一跳。
許羚将手收到了身後,探頭向内看去。
裡邊漆黑一片,僅有門前月光照到的地方能看的清楚。
鮮紅的地毯鋪在腳下,上邊還描繪着她最喜歡的繡球花,再往内,左右擺放的座椅以及上首的圈椅都是她離世前的模樣,椅子兩側的花瓶上,插着的仍是她從前選擇的花卉,連帶着後邊的屏風,那流雲耀月的圖案還是她印象中的,一點都不曾改變。
“這言祺祀到底在搞什麼呀。”
走進以後,她發現上邊圈椅上放着一黑色的木匣,紋路帶着熟悉,漸漸與記憶深處的那件東西合二為一。
同樣的地方挂着一隻同樣的金鎖,連上邊刻着的字都是熟悉的感覺。
這個黑匣子是他們二人共有的,這上邊的紋路和刻字都出自他們之手。
她還記得她将這匣子的鑰匙壓在了這屏風底下,繞過椅子,蹲下身,在木腳下果真摸出了一柄小巧的鑰匙。
鑰匙與鎖孔十分相配,嚴絲合縫,手腕一轉,“啪嗒”一下便開了。
打開木匣,借着外邊的光,裡邊躺着的東西清晰地映入她的眼簾。
一隻渾身通透的白玉玉佩,上刻瑞獸仙雲紋樣,觸之細膩光滑,透着淡淡的冰涼。玉佩下壓着一張泛黃的紙張,邊緣已經出現了破損,疊的工整,擺放的整齊。
她很确定之前匣子中的東西不是這些,所以現在的這些應該是言祺祀後來才放進去的。
将東西小心翼翼地取了出來,許羚打開了那紙張。
從右到左,第一列寫着“阿羚吾妻”。
第二列是“别來無恙”。
我曾在無數個夜晚中盼望着這一日的到來,可當它真的來臨時,請原諒我不敢就這樣與你相見。你年華依舊,而我早已老态龍鐘。鶴發霜鬓,是你從未見過的我的樣子。阿羚,請保持住我在你心中那年輕的模樣,我想和你一起白頭。
我很自私,在知曉你離去的那日曾想過随你一起。可是我記得你說過,你想看見一個海晏河清的世界,所以我努力地去做,拼盡全力地去做,很榮幸,不負所托。
相國寺裡,我親手種了一棵銀杏,那裡的高僧說,銀杏的壽命很長,若是有一天我等不回你了,那就煩請夫人親自去看看,看看它開花了沒有。
阿羚,希望你生氣不要生的太久,十年太長,二十年也太長了,如果可以,十五便好。來我的夢裡,來罵罵我,哪怕就一次。
還有,東宮花園裡的繡球花開的很好,院裡你讓我種的青果也長了一輪又一輪了,其實,我是想說‘宴相思以自專,求良人為可期’。
“宴相思以自專,求良人為可期。”
随着她的目光落在最後一列的文字上,右側配殿中,在那碩大的屏風後邊,一道聲音驟然響起。
哪怕這句話再怎麼聽來都是十分的平靜、淡然,但她就是能從中感覺到那微微的顫抖與激動。
淚珠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許羚快步地走了過去,卻在走到屏風前方時被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