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甯微側眉:“男女之事?尊者爺爺意為何指?近來我呆在佰草堂,映秋姨倒授我諸多禮儀。”
她幼時常服藥,每回都是佰草堂堂首吳松仁親自将藥端來,二人雖不曾說過許多話,但長甯對他很熟。是以回谷後就請求吳松仁教授醫理,他則安排了女醫官許映秋言傳身教。
尊者耐心地解釋道:“你對清逸的心可有發生絲毫改變,是否一如往常?”
“當然一如既往,”長甯雖隐隐覺出話外之音,卻并未多嘴。
“很好,你需得謹記霸天的囑咐。”
長甯的“嗯”在還在舌尖,眼前便沒了人影。
她有着摸不着頭腦,尊者極少出幽澤,來見自己該是有要緊事。她邊走邊琢磨,莫非是自己對原清逸殺人的擔憂令他知曉,遂來提醒自己?
道旁的樹叢漸次往後退開,長甯喃了聲:“圓圓,你說這世間有何武功能讓人忽地成為高手麼?”
圓圓幽幽地嗷嗚了一嗓子。
“你也認為沒有吧,若是有,江湖上豈非人人皆高手,不過我仍想了解,趕明兒我去問問傲霜姨。”
說話間飄來一團白霧将長甯困在其中,她正疑惑之際,眼前又豁然開朗,隻不過方才明明還行于林中,此時卻身處洞穴。
眼前綠油油的水潭深不見底,旁邊還有個圓形玉池,裡頭飄飄地冒着白煙,水中散發着淡淡的草藥味。
長甯伸手一摸,倒與溫湯類似,正欲辨明藥材,耳旁猝不及防地傳來圓圓的長嚎。
她猛地轉身,隻見綠潭上方飄着個蛇頭,竟比圓圓的腦袋還粗一圈,它緩緩從水下升至半空,雪白之軀足有合抱之木粗。
見圓圓弓背,龇牙咧嘴,長甯奔至它面前,溫聲道:“蛇蛇,我們誤入此地,并非有意打擾。”
雪蟒慢悠悠地探下頭,猩紅的蛇芯足有她的巴掌寬,在面前一尺處停下。
葡萄眼對着碧幽眼,彼此靜默地注視。
雪蟒雖體形碩大,卻并不吓人,況且長甯隻覺出股寒涼,并未感受到惡意。
見它又靠近了兩分,鼻尖飄來絲若有似無的熟悉氣息,她眼裡刮過一絲光亮,伸出手欲摸其頂:“蛇蛇,你認識兄長麼,他叫原清逸,乃蒼龍谷谷主。”
雪蟒輕飄飄地躲開嫩白的小手,從半空收回身軀落回水中,卻并未沉下,而是圍着碧潭浮遊。
長甯幾個箭步跑至其前,興高采烈道:“你認識哥哥對不對,你身上有他的氣息。”
她當然好奇,此前亦從未見過洞穴,卻忽地闖入。而雪蟒在嗅聞她的氣息後,眼底的幽光漸漸消散,很明顯是認出了自己。
沒見回應,長甯仍笑嘻嘻道:“蛇蛇,你與兄長大概和我同圓圓差不多,我們既情同手足,可否告訴我你喚何名?”
碧幽眼朝她瞟了瞟,往深潭鑽去。
長甯蹲在潭邊凝視着圈圈漩渦,揚眉道:“圓圓,它定是哥哥的朋友,連性子都與他相差無幾,”頓了頓又補道:“蛇蛇,我一會還得去佰草堂,明兒再來看你。”
隻是翌日待她再找來時,卻如何也尋不到通往碧潭的路。
明月高懸,流光萬傾,灑在湖面如揉碎金,忽地水光四濺,從湖底蹿出個雪白蛇頭,它冉冉遊向竹舍,輕車熟路地飛至木闆,将碩大之軀乖乖卷成一團,伸出紅芯朝前舔了舔。
尊者輕撫其頂,将翡翠玉盞放至桌沿,溫和道:“喝吧。”
雪蟒輕嗅聞,慢悠悠地吸起來。
翠葉随夜風打了個旋落到面前,尊者随手撿起,道:“你見了她以為如何?”
紅芯卷着露汁,待吸盡又湊過去輕舔他的手背。
“看來你亦中意長甯,除卻你們體内的相似氣息,也因她本就玲珑剔透,惹人喜愛,若非如此,昔年我又怎會安心令她獨處西谷,如今看來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雪蟒滑出白尾來回地掃動,震得木地闆咚咚作響。
蒼穹碧藍,明星閃爍,尊者仰視道:“天命昭昭,它們愈發熠熠生輝。”
雪蟒亦昂頭望去,銀河流光,漫天曜魄星羅滿布,其中有兩顆散發着淡淡紫光,于衆星中漸漸展露輝茫。
深邃的眼映倒着星漢璀璨,尊者颔首:“此事恐怕過不久便無法隐藏,你須切記,日後若真生事端,定要按機而行。”
伴随着一聲長“嗷”,雪蟒飛入湖中,攪碎了滿池銀輝。
漣漪翻湧間,一尾雪魚自池中躍起,濺出星點水光落到岸邊,卻并未沾及衣角。
一人盤腿而坐,擺開的素袍腳邊繡刺幽蘭。遙望璀璨夜空,指頭輕動間收回視線,嘴角揚起一抹笑,輕聲道:“去吧。”
長啼滑過夜空,聲音悠遠,雪白雙翼飄在半空,如若輕雲。
時至二月初五,長甯笃學,昨夜攜卷入迷,今兒醒來已近午,膳後她再度去尋碧潭,她輕車熟道地沿着藥草味朝東邊密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