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怎都這樣愛哭?
軒娘手中的竹篩都掉到了桌上,這聲響倒是都引得食客紛紛側目,兩男一女站在一處,還有個壯漢在哭,叫人怎麼想?
現下時興的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樣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張嬸子攤子還沒支開,瞧見有熱鬧将手中的茶則丢到一邊,立馬沖到跟前。
“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委屈?”
張嬸子雖然不能幫人做主,但能叫人人都知道你的故事。
軒娘被擠到了一旁,一時也是想知道什麼委屈要傻子幫。
她想起小黑哭的樣子,那可真是我見猶憐,可這漢子哭,卻像是見着哭泣的黑熊。隻覺得他白長這般壯實,實在是窩囊,哭的人心煩。
張嬸子趁亂又賣了幾杯茶,拉着這漢子要他細說。
原來這男人姓趙名宏,是打西邊的滄州往堰都做生意的,先前傳聞小葵山的惡熊傷人事件傷的便是他同行的友人。
兩人一同從故鄉出發,回去隻剩下他一人,無論如何都無法同親友交代。怎樣都要斬了那隻熊,奪回兄弟的屍骨。
他将銀錢散盡了,招來臨近的獵戶一同圍獵,可那惡熊仿佛成精一般,山上五日裡不僅沒什麼成果,還又傷了些兄弟。
這才病急亂投醫想到了一手将他提起來轉的小黑。趙宏本就是身彪體壯,一下能撞倒不少人,能将他輕易制服的想來也是勇猛之士。
這一聽倒還是個有情有義的,周圍人忍不住出言安慰。
“那熊大抵是有三人高,先前還瞧見它對月狂嘯,怕不是真給它修煉起來了。”趙宏又說了些詳聞,一下變成精怪故事了。
原是那熊吃的人不止一個,被它傷的獵戶也不計其數,若不降伏,日後若是真成精了,後果不堪設想。
一水鎮上的人不由得擔憂,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若真是如此,可是要找些高僧道士過來看看?”
“它要是在山中遊蕩還好,但是若是不除,秋冬儲糧的時候闖進村鎮裡怕是會傷更多人。”
那漢子舉着沙包大的拳頭拱手:“小兄弟力氣那般大,我是真心想叫他幫忙,許是能與那惡熊周旋一二的。”
打熊?小黑打什麼熊?
他是軒娘的小狗,怎麼能打熊呢?
柳軒聽完确實是敬佩這漢子的忠義,他家原不在此處,大可以一走了之,卻為了替友人收斂屍骨、為民除害而以身犯險。
但是...
“趙大哥,小黑是個傻子,之前他當衆出醜的時候,你也在場的。他雖然力氣大,但有什麼可以幫到你的呢?若是拿他去釣熊,我可是不答應的。”
軒娘擋在小狗面前,她到底還是記得之前的事,這漢子脾氣這般急,也不知道是不是個能成事的。
怕就是當小黑是個傻子,不知憂懼,便讓他沖在最前作肉盾、又或是走在最後當墊背的,若是真出了事,柳軒又要與誰哭訴呢?
那漢子苦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有些胡亂投醫。”
他面有哀色,倒叫衆人也都一時緘默。雖說是關系到小葵山周邊村鎮的安危,但也沒有逼人送死的道理,更何況是個傻子了。
“我去。”可當事人偏開口。
軒娘有些不可置信地擡眼看小黑,他站到軒娘身側,小聲辯白道:“軒娘,我跑得很快的...”
小狗瞧着有小狗的計劃。
“你怎麼能...”軒娘有些頭疼,頗有些兒大不由娘的郁悶。
但小黑又知道些什麼呢?
怕不是被人賣了還要在黑熊洞裡劈柴揉面。
嗯?
說起來怎的這般熟悉,這不是她對小黑做的事麼?
軒娘一時也不言語了,隻盯着手指。
“嗳!”那大漢聞言一步上前激動地握住小黑的手,“多謝小兄弟,這一水鎮的安危多謝有你這般的義士。”
周遭的人亦是紛紛稱贊起小黑來,從前笑他癡傻的是他們,如今将他架上高台的也是他們。
一片其樂融融的氛圍裡,軒娘出聲打斷:“但趙大哥你能看顧好他麼?”
“你知道小黑原先是個流浪的傻子,你兄弟還有人惦念着,可小黑若是被熊吃了,我都不知道要将他的屍骨帶去何處。”
軒娘将小狗拉到身後,小娘子力氣不大,但那個直面漢子鐵拳的傻子,就這樣被她輕輕拉動了。
柳軒直視着那大漢,她身量算不上高,但站在兩人之間也絲毫不露怯。
“這是自然,”趙宏懇切道,“我甯願葬身熊腹的是我...如此才不用受良心煎熬,哪裡又會讓無辜的人再受苦呢?”
這人如此重義,不惜散盡家财,倒也是叫人動容。
小黑低頭看着軒娘,不知道心裡這種鼓脹的感覺是什麼,隻聽見他的小娘子擲地有聲:“你若要帶着他,還請不要因他是傻子而輕慢于他,若是想要他發揮出全力便要不吝惜利器護甲。”
軒娘又看向小黑:“但若他是個逞強的銀槍镴頭,那葬身熊腹,倒是不必看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