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回:“……”
江回終于察覺到沈檸和姜斷之間不太正常的氣氛。
她摸了摸下巴,見沈檸的手指不斷點着扶手,不耐溢于言表,完全不像平日慵懶運籌帷幄的做派。
江回眯起眼睛,忽地笑起來,對姜斷說:“jiang……姜斷是吧,和我的姓氏倒是同音,蕭老闆手底下的人總歸不會錯,剛才不是上了幾道創意菜嗎,你來給我們介紹一下。”
蕭知禮蹙眉,忙說:“這幾個侍應生都是剛上崗的,解釋不清,不如我來介紹。”
“剛才上的創意菜以青山綠水為主題,形貌取自千裡江山圖,食用風味力求還原食材最自然的味道。”姜斷輕聲說。
蕭知禮見姜斷答上來,驚訝之餘生怕江回再說點什麼為難姜斷,反讓自己失了面子,補充說:“正是這樣,這幾道菜菜品清淡細膩,很适合餐後邊喝茶邊享用,沈總,請先品嘗。”
沈檸微微偏過頭,按住蕭知禮欲上前端菜的胳膊,眼波流轉,視線再度落在姜斷身上。
“侍應生,倒杯威士忌給我。”她說。
姜斷抿唇,上前慢騰騰拿起酒瓶,動作僵硬得堪比機械人。
琥珀色的酒液傾倒入杯中,浮出白色泡沫。
姜斷滿腦子都是怎麼離沈檸遠一點,結束眼前這場鬧劇,他甚至想要把酒放到桌子上,然後落荒而逃,卻聽沈檸說:“親手遞給我。”
姜斷睫毛輕顫,杯中酒跟着泛起漣漪,為難地看向橫在他和沈檸之間的江回。
江回哼笑,不緊不慢挪了挪座椅。
離沈檸近了,姜斷隻覺得空氣稀薄,連身上的毛孔都在訴說逃離,他僵硬地說:“請、請用酒。”
手腕忽然一緊,略有些冰涼的觸感令姜斷瑟縮一瞬。
沈檸攥着他的手腕,微微用力,迫使他離自己又近幾分,對上他那張格外蠱惑人心的臉,沈檸還算心平氣和地問:“郝特助給你的合同,你看了嗎?”
江回聞言,訝異地揚起眉梢,視線掃過蕭知禮和姜斷,露出看好戲的神情。
“我……”姜斷失語,沒什麼底氣地回答,“合同看了,對不起,我——”
“既然看了,這些回去再和你算賬。”沈檸打斷他的話,手上力道松了一些,“把酒喝了。”
對上姜斷茫然的表情,沈檸耐着性子說:“自罰。”
姜斷呼吸微微凝滞,目光垂落,杯中酒随着輕微的動作泛起淡淡的漣漪。
他……沒喝過這樣的烈酒,以前上大學的時候,和朋友們去酒吧‘見世面’,喝的也隻是那種十幾度的果酒和啤酒,在進入包間之前,他隐約聽值班經理提過,今天開的兩瓶威士忌,都是接近六十度的。
想要拒絕,卻不敢拂沈檸的面子,潛意識裡,他是怵沈檸的。
姜斷悄悄捂住一整日未進食,空空如也的腹部,睫毛輕輕顫抖,咬了咬牙,舉起杯中酒一飲而盡。
琥珀色的液體順着唇角滑落,染污白色的襯領,似是白玉有瑕。
“咳、咳咳!”
似是喝得太急嗆到,姜斷抑制不住地咳嗽起來,倉促放下酒杯,腰身佝偻,勁瘦骨感的手掌艱難扶住桌面,手背青筋凸起,面頰染上紅暈,鴉羽一般的纖長睫毛也染上淚水,看上去狼狽又脆弱。
沈檸眯起眼睛,确認他不是裝模作樣後,拉近他的手腕,伸手幫他拍了拍後背,順便拿起紙巾幫他擦了擦唇角。
“抱歉……”姜斷咳嗽之餘,小聲向沈檸道歉。
沈檸不是很懂他為什麼有那麼多歉意,沒有理會他的道歉,說:“去洗手間清理一下,然後在大廳等我。”
不等姜斷回答,沈檸懶散靠着椅背,不緊不慢補充,“姜斷,我喜歡聽話一點的,所以如果一會兒找不到你,我會很生氣,明白嗎?”
雅間的氣氛随着姜斷的離開再次冷凝。
蕭知禮面色尴尬焦躁,費盡心思準備的美人計接連碰壁,沈檸還跟那個姜斷認識,聽兩人的意思,姜斷是沈檸的新晉情人。
這不就是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嗎,蕭知禮開始瘋狂回憶剛才說過的話,生怕沈檸認為他對姜斷有逼良為伎的心思。
“沈、沈總,這不是巧了,我也沒想到您竟然認識小姜,他是我這新來的,害,有您這層關系他怎麼不早說啊,這姜斷也真是的,都背靠您這座大山了還要出來累死累活,我這兒的侍應生雖然清清白白,但都是打工人,他何必受這罪。”蕭知禮苦笑着解釋。
見沈檸不說話,蕭知禮急切地看向江回,求救般說:“江總,您替我說句話,您知道我的為人,我這真是沒别的意思。”
“嗯?”江回原本盯着雅間的大門出神,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撇了眼旁邊神色陰晴難辨的沈檸,聳了聳肩說,“既然阿檸認識姜斷,有什麼事情自然會向姜斷求證,你慌什麼。”
蕭知禮欲言又止,并沒有被江回的話寬慰。
正當他想再說點什麼找補時,沈檸忽地起身。
“蕭總,謝謝你的款待,但我有私事要處理,有什麼事情下次有機會再談。”
沈檸說完,不等蕭知禮作答,站起身接過侍應生遞來的長款風衣,向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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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斷醉得很厲害,烈酒灼燒着他的胸腔,胃部翻江倒海。
姜斷扶着洗手池嘔個不停,但胃裡本就沒什麼東西,嘔了半天酸水,難受到極點,眼尾暈染出一片绯色。
“咳、咳……”
他大口喘着氣,大腦昏沉,但還記着沈檸的要求,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捧起水往臉上潑了數下,襯衫和外面的馬甲全部濕透。
他的酒量顯然差得厲害,即便如此也沒能完全清醒。
姜斷扶着牆壁,跌跌撞撞向洗手間外走,拐彎時一時不查撞上個去洗手間的客人。
男客人被撞得後退,當即咒罵一聲,“**,走路沒長眼睛?”
男客人亦喝得醉醺醺,挺着啤酒肚,面頰泛紅,眯着眼睛打量姜斷,“你是這兒的侍應生?沒規沒矩,看老子讓你好看。”
他說着,便抓上了姜斷的手段,“老子要好好收拾收拾你!讓你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
姜斷睜大眼睛,被酒精控制的大腦試圖掌控身體,惡聲警告:“放手!”
“還敢掙紮,一個服務員罷了,反了你了。”男客人說着,高高舉起手臂,厚實的巴掌眼看就要打到姜斷臉上。
千鈞一發之際,男客人的手臂被擋住,不等他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保镖按下,而姜斷也脫離了他的控制,難受得蹲在地上幹嘔不停。
“草!放開!你們是誰,要幹什麼?”
男客人在地上不斷扭動,狼狽至極。
保镖各個冷面,并不理會男客人的掙紮。
沈檸從走廊拐角現身,一隻手放在兜裡,緩步走到姜斷面前。
沈檸居高臨下凝視姜斷,視線從他柔軟蓬松的頭頂劃過,落在他浸濕的衣衫上。
垂目看了半晌,她才懶懶地吩咐:“把礙眼的人拖下去。”
保镖心領神會,拽住男客人的胳膊,半拖半拉帶出沈檸的視野。
走廊安靜下來,姜斷始終蹲着,身體僵硬混沌,一動不動。
“你打算在這裡磨蹭多久?”沈檸語氣不善地問。
姜斷面色微白,啞聲說:“謝謝沈總替我解圍。”
沈檸沒說話,俯下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不費什麼力氣就把他拉起來。
“衣服為什麼濕了?”沈檸蹙眉。
“清洗的時候沒注意。”姜斷垂着眸子回答,不太敢對視沈檸的眼睛。
沈檸也沒逼他,切入正題:“既然看過合同,為什麼還要私自來光影。”
姜斷身體猛地瑟縮一下,因為衣服都緊緊貼合肌膚,沈檸一下子就發現了。
她揚起眉梢,沒有戳破他的緊張,語氣慢條斯理:“你可以選擇現在交代,也可以回去再說,但那時候我不一定還有現在的好心情。”
姜斷張了張嘴,沒忍住看向沈檸,對上她略有些冷淡的眼睛,他下意識移開,順從地道歉,“對不起,是我自作主張。”
沈檸見他沒有交代的意思,收回視線,向着清吧出口走。
“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