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禾棠還坐在沙發上喝水,見沈叙白一直沒動靜,便問,“誰啊?”
“是我,不認識了?”先進屋的是江臨嶽,一件灰棕皮夾克,胸前别着一個墨鏡,笑呵呵坐在她身邊,“按輩分,我得算你表哥吧?來!叫聲哥聽聽。”
祝禾棠白他一眼,甩手走人了,扔下一句“真晦氣”,頭也不回地下樓。
沈叙白把江父請進來,“江叔叔快坐,禾棠她還小,有時候就是會意氣用事,您也别太在意。”
江父挺會接話,他知道這幾年祝禾棠在照顧江懷謙上沒少下功夫,他和周姨平時都很忙,顧不上江懷謙,如果不是祝禾棠,他倆估計能被街坊鄰居罵死。
他笑臉迎上,“是叙白對吧?”
沈叙白點點頭。
江父拉着他閑聊,“你是新來的住戶吧?我以前還沒聽禾棠提起過。”
“前天才住進來的。”沈叙白倒水給他喝,“江叔喝水。”
江父沒接,又被沈叙白放回茶幾上,拐彎抹角地看了眼他,上了年歲的人藏起什麼來都很厲害,就像江父和江臨嶽的差别,一個深藏不露,一個厭上眉梢。
“叙白,我聽說,昨晚你們一起去飯館吃飯,還帶上了懷謙?”江父娓娓道來。
沈叙白點兩頭,實在隐瞞不了,他不提,江臨嶽也會主動讨獎賞,“是一起去吃飯了,而且還是學長掏的錢。”
江臨嶽翹着腿搭在茶幾角上,哼了一聲。
江父看見了也不訓斥,權當自己沒看見,“我們家臨嶽是有意照顧你和林教授,你看臨嶽最近也正在準備轉正,你說說,這一頓飯錢掏了也就掏了,隻是臨嶽以後的事,是不是也得多……”
江父看他的眼神很直接,話也有些直白,生怕沈叙白聽不懂,江臨嶽不耐煩地“嘁——”了聲,落下腿看着他,“我爸說話那麼直白了,這你都聽不懂?”
江臨嶽有些無語,“我幫你和師哥都找到出路了吧?你反過來不該幫幫我嗎?”
江父假意伸手攔他,“欸!欸!”又笑着看沈叙白,“小孩子,說話直接,你别介意。”
沈叙白垂眼看水杯,淡淡吐出一句,“沒事。”
江父終于對那杯水有了反應,八成是裝的有些費力,要讨口水喝,順便給沈叙白一個台階下,“叙白啊,昨晚的事我都聽臨嶽說了,聽說他把你和懷謙扔在飯館門口,讓你們自己走回來的?”
“嗯,對。”沈叙白實話實說。
江父嘴角抽搐兩下,表情微妙,轉頭看向江臨嶽,用目光剜他的臉蛋,随後又微微一笑,對沈叙白說,“那你也别太介意,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都是鄰居,是不是?”
沈叙白盯着他的手指看,冷冷回了句“是”,然後又冷着眼看他,“但是扔下我一個初來乍到,連路都不知道的人就太過分了吧?況且懷謙再怎麼說也是你收養的兒子,你自己都不關心的嗎?他有夜盲症你知不知道?營養不良瘦的和竹竿一樣,你看不到嗎?而且懷謙早就該上學了,你就沒給他找學校的打算嗎?”
江父啞然,說不出一句話,倒是江臨嶽又掙着搶着要數落他。
“我們家給江懷謙一口飯吃就夠了行不行?!你要别人好怎麼養他?你自己願意當個爛好人就當啊?!跟我們扯什麼?我爹媽養他這幾年也不容易吧?”
沈叙白氣的雙手顫抖,沖上去壓着他的咽喉,膝蓋抵在他胸口,“江臨嶽!我敬你是學長,懷謙還是個孩子啊!十三歲的小孩,你就那麼不知道感恩?!”
“感恩什麼?感恩他治好了我癔症?老子本來就沒病!”江臨嶽聲音有些啞,握着他的手把他推倒在地,肩胛骨“砰”地撞到電視櫃,用來壓防塵布的花瓶掉下來,嘩啦啦——碎了,沈叙白身子一偏,手掌按在碎片上,登時見血。
江臨嶽驚慌失措,向後抓住了江父的手,“爹,這……”
門外來人敲門,江父站起身,怒斥,“你推臨嶽幹什麼?!”
他朝江臨嶽使了個眼色,江臨嶽捏着花瓶碎片抵到自己眼下輕輕割了一下,“啊——!我的臉!”
又擡手重重推了下沈叙白,“我的臉都被你毀了!”
他握着沈叙白的手朝自己臉上抹了一把血,沈叙白頓時疼得呲牙。
江父去開門,“真是造孽啊!”他扶起江臨嶽,“這臉……這可怎麼見人啊!”
“你們鬧什麼?”低沉的男聲傳進來,沈叙白看了眼,是梁知遠,後面還跟着祝禾棠,梁景行擺起脖子上的相機,咔嚓——
江臨嶽着急去捂臉,吼道,“你幹什麼!”
“啊,我在外面聽說沈小兄弟推你了?”梁景行看着照片,“這不是想給你留個證據嗎?到時候你報警也好報,出了事也有個證據。”
“不準照相!”江父伸手搶他的相機,奈何梁景行人高馬大,擡手向後靠在牆上,笑道,”江叔,你兒子都受傷了,那臉不留着多少有點吃虧,萬一以後有哪個富婆看上了呢?你說是吧?”
祝禾棠走到江臨嶽身旁,抽了張紙巾擦他臉上的血,江臨嶽擡手推她,祝禾棠直直倒在茶幾旁,水杯被晃倒在地,碎了一地,祝禾棠傾身上去,後腦勺着地。
“禾棠!”沈叙白帶血的手扒着電視櫃起身,“江臨嶽!你推她幹什麼?!”
江臨嶽起身往門口跑,嘴裡哆哆嗦嗦,“我我,我殺人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上來推我的!是你!你推的她,你殺了她!啊啊啊——你殺人了!”
“臨嶽!臨嶽!”江父追下去,江臨嶽瘋癫的吼聲貫穿整棟樓。
梁知遠打了個哈欠,“真沒意思。”他走到祝禾棠跟前,踢了踢她的腳,“起來吧!帶你哥去醫院看看手,還有紙巾上的血也送去化驗,等一會兒景行會把視頻錄像發給你,你帶着證據去警察局報警。”
祝禾棠沒反應,梁知遠又踢了她兩下,“欸!你聽見沒?”
沈叙白膝行到她身邊,嘴唇發白,“禾棠,她……出血了……”
“什麼?!”梁知遠抱起祝禾棠,後腦勺連着血絲,“卧槽!打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