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叙白拿出手機,“景行,麻煩你在這裡看着懷謙,他還沒睡醒。等我去醫院把禾棠送去醫院你再走,他一個人我你放心。”
血手扶着電視櫃滑下,梁景行跑過來接住他,梁知遠抱着祝禾棠,空出一隻手攬上他的腰,“行行,去屋裡抱着那小孩子跟我一起去醫院。”
“好。”梁景行沖去屋内抱着江懷謙,手掌貼在他額頭上試體溫,“哥,這小孩好像燒的也挺高的!”
“送醫院,都送醫院!”梁知遠迅速地安排完事宜,轉頭對他說,“你先别跟張伯說,等我們把他仨送去醫院安置好再開車去接張伯!”
急救車趕到了,梁知遠抱着祝禾棠,沈叙白自己在手上纏了布帶,護士在做急救處理,一要止血,二要消毒,好在沒有太大的口子,隻是深了一點。
江懷謙本就虛弱,被梁景行抱着一路颠簸到醫院的急救病房裡挂點滴,祝禾棠的後腦勺磕到了玻璃渣,和頭皮黏連在一起,處理起來頗為麻煩,頭發被一絲不剩地剃光了。
梁知遠臉色凝重,沈叙白舉着被裹成粽子的手給他看,“我覺得,禾棠醒過來會罵我。”
梁知遠靠着牆,疲倦地按按眉,“我覺得她會罵我,你傷着右手了,最近估計也寫不了字,跟導員請假吧。先在家待幾天,養好再去學校。”
“……嗯?”沈叙白覺得費解,“傷到手又不代表不能聽課,記不了筆記而已,但是課還是可以聽的,不行就先錄音,手好了再做筆記。”
梁知遠一噎,不算友好地打量他一下,眼神中的意味頗多,“你……真是好學生,可能是我單純不願意上課吧。”
“你不是美術老師嗎?”沈叙白很輕松地笑了,表示自己理解他,“如果是傷到手,那确實沒辦法上課,不能畫畫也不能動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有那麼一瞬間梁知遠的表情黯淡了,也沒有情緒。
片刻靜默,梁知遠接着話說,“我記得你不是有個伴來着嗎?他沒在家?”
沈叙白垂下眼睑,搖頭道,“沒在家,他……學校那邊有事,不方便。昨天晚上也沒有回家,一直到現在。”
梁景行呼哧哧從外面跑進來,氣喘籲籲:”哥,我把張伯接過來了,他在後面,然後看着挺生氣的,要不然我們先躲一下?”
“我們躲什麼?”梁知遠眼皮不擡地回答,“要躲也是江臨嶽躲,他們肯定完蛋了,等着被張伯找事兒吧!對了,我給你說的那些,你務必一字不落地告訴警察。”
梁景行點頭,梁知遠從口袋裡夾出煙盒,“你們看着孩子,我出去抽根煙。”
沈叙白:“好。”
梁知遠剛出去,沈叙白負手到身後,微笑着問他,“你哥哥以前是不是不小心傷到過手?”
梁景行的表情微微一頓,沈叙白便知道自己問多了,他又靠回牆邊,“你開導了他很久?”
“不算久。”梁景行仰頭看着天花闆上的時間牌,才早上九點鐘,他淡淡地回複,“其實算不上開導,我覺得我哥是自己走出來的,這跟我沒多大關系。他十五歲那年是縣裡的美術狀元,很多大師都誇他很有天賦,後來參加比賽被别人陷害,手掌粉碎性骨折,到今年已經十年了。”
沈叙白一怔,那可是十年,他沒再多說,隻是默默說着電子表上的時間,祝禾棠還在手術室裡,後腦勺看着挺硬,玻璃渣刺進去也能要命。
梁景行莞爾,“你是不是有點餓?我記得茶幾上放了飯,我忘記給你們帶過來了等一會兒樓下的煎餅攤來了,我下去給你買煎餅吃。”
沈叙白沒吃過煎餅,也不知道什麼是煎餅,他隻點頭,問了句,“懷謙在哪個病房?”
梁景行抓抓頭皮想了會兒,說,“你去住院部第一層,那裡大廳繳費對面是急救病房,他在那裡挂點滴。應該……已經醒了。等會兒會有護士過去量體溫。”
張伯風風火火殺進來,在手術室面前站着,“是不是江家小子幹的好事?!他那個爹去家裡了?叙白你怎麼不跟我說,跟我說我非趕出去不可!”
沈叙白給張伯順氣,“您别生氣,身子扛不住。禾棠正手術呢,你先坐下等着看情況,景行相機裡面都有證據,一會兒就轉交給警察局,該怎麼判刑就判刑,法律不會饒過他們。”
張伯氣不見消,擡眼瞥了他一眼,“景行,你的相機呢?現在就去報警,跟警察一五一十地說清楚,他江家小子是怎麼把我家裡人打傷的!他這是殺人未遂!”
沈叙白直冒冷汗,“沒那麼嚴重,大家都是鄰居,張伯你别動怒,江叔家裡還有個孩子呢。他們家再出什麼事,孩子大了會怨他們做父母的,為了孩子的以後,就按着法律程序走吧。”
張伯哼了一聲,“叙白,你這人啊……唉!就是因為你這樣才總是被他們欺負的!”
他轉頭打量了一圈四周,抓着沈叙白的手臂,“默緘呢?怎麼半天了,還不見他的人?他一晚上都去幹嘛了?”
“林教授啊……他負責的學生出事了,他昨晚半夜被叫過去的,我看情況比我們還嚴重,所以就沒跟他說。”沈叙白交代。
“胡鬧!”張伯怒不可遏,但不願意發作。
梁景行皺皺眉,嘴上帶笑道,“我姐夫不會是又在外面有情人了吧?”
“你閉嘴!”張伯瞄了眼沈叙白。
沈叙白聽得真切,姐夫是指林默緘?他怎麼不知道林默緘還有過一段感情史?
梁景行笑着看他,似是不經意般開始說辭,“我這姐夫生得根正苗紅,那職業工作也是父母認可的,在相親市場可是赤手可熱!不少人上杆子要來結婚,後來跟我對面家的姐姐談上了,沒想到不過兩個月兩人就結了婚,但後來因為什麼事……掰了。”
他隻說重點的,再細節的東西都不多說,隻扔下一個值得猜疑的苗頭要沈叙白胡思亂想,父母們認可的職業不就是醫生或者是教師嗎?
但又沒具體說是林默緘這個人,從梁景行的話裡能聽出對這人的不喜歡,上次見到梁知遠,一樣對他所謂的戀人夾槍帶炮地諷刺……
沈叙白喉結滾動兩下,偷瞥了他一眼,“你說的姐夫是……林教授?”
梁景行也不說廢話,聳聳肩,“你說呢?”
沈叙白一瞬間便想通了,這幾天來一直在疑惑的地方,為什麼祝禾棠和林默緘看起來像是兄妹無疑,張伯在腦子清醒的時候能準确說出林默緘,且不會過問他的職業和身份,樓下那群打牌的大媽還會坐在一起說林默緘這人怎麼好。
他想通了,然後又垂下眼,小聲嘀咕着,“到底能瞞我多少事?”
張伯年紀大了,什麼都聽不清,但梁景行能聽清,他上前搭上沈叙白的肩,輕松道,“其實吧,男人都這樣,沒一個靠得住的。”
沈叙白沒回答隻揶揄他一眼,心想,你又沒和男的談過。
許久沉默後,他說,“我去懷謙那邊守着,要是禾棠醒了,麻煩你告訴我。”
梁景行擺出一闆一眼的笑,伸出手機,“那加個微信吧!我找你也方便。”
“哦,好。”沈叙白說,“麻煩你在這兒陪着張伯。”
梁景行抓抓後腦勺,“沒事,反正張伯一直挺照顧我們的,我們着急報恩還來不及呢。”
沈叙白微微一笑,沒說話就走了。
進了住院部,一長溜繳費的患者家屬排着長隊,兩道鐵欄杆後面的窗子開着一個小口,沈叙白心想,這是為了防止醫鬧嗎?
急救病房很好找,一間大概一百平米的房間,裡面隔着幾個瓷磚就拉着一道從天花闆而降的簾子,江懷謙那間很好找,就在入口那邊,他靠着枕頭,嘴唇煞白。
沈叙白坐在床頭給他試體溫,溫柔地詢問,“現在感覺怎麼樣了?身上冷不冷?”
“還好。”江懷謙說,“沈哥,你的手還好嗎?剛剛家裡都發生了什麼?”
沈叙白不想他擔心,笑笑就算了,“沒什麼事,你不用管,好好養身體,多吃點。一會兒我問問你另外兩個哥哥去哪裡給你買吃的,買……煎餅?給你吃。”
他有些不确定,那是不是叫“煎餅”,江懷謙點點頭,沒什麼精氣神,整個人都病恹恹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