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說完這話,默默看了眼褚奕的面色,又悄無聲息地瞥了眼一旁坐着放任不管的穆城溪。
剛剛那方公子詢問這人身份時,他也在場,且也知曉這位乃是晏城的大理寺卿。
——說是大理寺卿,一個地位挺高的官職,其實不過是太子殿下保下的一個罪徒罷了,将人安排在晏城,也是将人困在晏城,左右是為了防止人造反。
這事明眼人都懂,隻是當事人接受得太平靜了,衆人摸不清他心裡的打算。
而且這人不知為何又得了當朝太子的青眼,這其中的繞繞彎彎旁人自然不知,隻是人得了身份地位的,底下忌憚的人,也越發多了。
他這個位置,有忌憚是好事,也是壞事,好的是位高權重,不好的也是位高權重。
這麼想着,他的姿态又恭敬了些,開口:“是否要小的去将人叫下來?”
還沒動作,褚奕擡手止住了人,他沉默片刻,最後開口道:“沒事了,夥計,你走吧!”
他說着,又死乞白賴地朝穆城溪伸了下手。
穆城溪擡着黝黑的眸,視線先是落在人白淨的手掌之上——褚奕的手型修長,皮膚白皙,是沒做過什麼苦差事的那種細皮嫩肉。
而後他又緩慢擡頭,與人對視,後者一愣,毫不客氣地走到人身前就開始掏。
服飾前襟的設計複雜,一層疊着一層,褚奕又不了解這東西,大庭廣衆之下幹什麼還得顧臉面的——褚奕心道,至少這人現在還願留着他的命,他幹脆直說:“穆大人,你瞅這店小二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又平白無故攤上這檔子事兒,實在是可憐,不如咱們幫幫他怎麼樣?”
穆城溪沒答,隻是擡手抓了褚奕在自己胸前亂摸揩油的手,從稍稍滑落的袖口處雪白皮膚上看到幾道隐約的紅痕,穆城溪想起之前的動作,眼眸暗了暗,從口袋裡掏了些碎銀,放到他手中,後又在人帶着淡笑的目光中,默不作聲地松開了手。
“随你。”他道。
得了銀兩滿心樂呵,褚奕将銀錠扔給店小二,又交代:“兄弟,這邊的事勸你最好别到處言語,仔細着自己惹上殺身之禍。”
店小二連聲道謝,拿了紋銀便進了後廚,轉身拎着個包裹逃也似地離開了客棧。
“這位公子,”見人行此番行為之後,方莫陽一頭霧水,本要生氣,可又忌憚着身旁這位,隻得老實開口,“這位公子,您這是将這店小二放走了,咱們這兇手可還沒找出來的啊?萬一、萬一那店小二......”
“他不是兇手,他不敢殺錢公子,”未等人一句話說完,褚奕直接打斷他,“方公子此行是去晏城,倒是和我們的來處相同,剛剛聽你講是去投奔族兄?”
“啊,是也不是,”方莫陽話中警惕,他心裡奇怪,這是又要鬧哪樣?于是問道,“看這位公子這架勢,這是知道殺害錢公子的人是誰了,可否為在下解惑一二?”
“呵呵,”褚奕笑笑,心道這人不是個好糊弄的,後想想也是,否則他之前估計也不敢那樣大刺刺地直接出現了,褚奕開口,“正是如此,不過此事還是勸您莫要深究,否則要惹上什麼禍端,要得是自己的命。”
被人帶着淡笑的眼驚了一瞬,方莫陽當即思緒萬千,但也不多想,唇角的笑容依舊不減:“這樣啊,那在下就不多深究了,三位大人,若是沒旁的事,在下就先行退下了。”
他說着,帶着自己的仆從轉身又回了房間。
現下堂前隻剩下程大人、穆城溪和褚奕,還有一衆守在周圍等候命令的官兵。
未等褚奕開口說什麼,程大人先開了口:“穆大人,下官已吩咐人在煥陽樓設下宴席,既然來了,不若一起吃頓飯,也算在下盡盡地主之宜了,您看如何?”
沒立刻回他的話,穆城溪沉思片刻,放在桌沿的手一點一點,最後開口:“程大人讓人去請本官的意圖還未達到,就這麼放棄了,不是有點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