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褚奕木然地接下了油紙包,心道這樣也好,他可以專心吃東西,不用去考慮如何應付面前這位了,于是當即喜笑顔開,“太好了!”
馬車平穩地行駛在荒野間的小路上。
褚奕吃了糕點之後,就一直保持着一種和穆城溪面面相對的狀态,他一動不動,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穆城溪:“......”
穆城溪覺得很奇怪,他與褚奕初識是在晏城外的遙遙一眼,當時他看這人的衣着打扮,也隻将這人當成尋常普通的公子哥——尋常的公子他見得多、也接觸得多,其中最特殊的就是從前的太子。
所以他并沒有太在意。
直到後來聽周傑說,當初那權貴千金的案子,其實是褚奕破的,才開始注意到他——當時他便立刻派人去查了這人底細。
再後來,就是在酒樓的重遇,他直接将人帶走了。
穆城溪自認,他不是個習慣于感情用事的人,這麼多年來所有的經曆,也不允許他出現時刻感情用事的時候,否則等待他的,就是斃命。
所以他對褚奕的出現慎之又慎,防之又防,也對他滿是疏漏的行為充滿好奇——穆城溪私以為,像他這樣的人,若當初周傑不曾出現,若當時他沒有在酒樓強硬将人帶走,會發生什麼呢?
穆城溪不知道,他也沒時間心思去考慮這些東西,他隻是覺得褚奕或許能幫的上他的忙,而褚奕此人又沒有對他造成威脅的能力,或許是吧?
所以他留下了他。
穆城溪走到人身邊坐下,将褚奕的腦袋放自己大腿之上,讓人不至于當個棒槌。
睡着的人不知是做了什麼噩夢,這時候秀氣的眉頭緊緊皺起,雙唇微微顫抖着,穆城溪擡手,将指腹按在褚奕的眉心,輕輕揉了揉,感覺到什麼,褚奕口中呢喃了兩句,轉了個方向,在他腿上找了個舒服的地方,而後面色又恢複了正常。
穆城溪擡手招呼趕馬的人将馬車駛得慢了些,然後才繼續閉目養神。
馬車行了不久,車夫掀開車簾告訴穆城溪他們到了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
“大人,近日裡這城中不咋太平,您要是入城辦事,請多多小心,咱就在這城外候着的,”時節近冬,夜裡寒涼,馬夫将雙手揣在一起,口中絮絮叨叨,“若是有什麼事,盡管派人來吩咐一聲就是。”
穆城溪點了點頭,輕聲道:“無妨。”
那車夫應了聲便離開了。
蒼穹寂寥,沒有雲,也沒有星和月,隻有好似綢緞般柔順的顔色,一直滑到天的盡頭。
褚奕這時候還沒醒,穆城溪将人背在身後,大步朝城中走去。
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鄰城的青雲坊,來之前穆城溪專門派人查了張家少爺的行蹤,知道他與這青雲坊的坊主原暮曾有來往。
兩人不久之前才商量好了從事香料生意,一人負責香料的來源,另一人負責與本地官府溝通,保證過程的順利進行。
除此之外,青雲坊還是本地最大的消遣娛樂之地,但與青樓不太一樣,這裡的女子隻管賣藝,從不委身任何人,她們背後靠的是原暮,原暮在本地的勢力盤枝錯節,也沒什麼人敢惹,自然也隻能看着眼饞,卻怎麼也吃不到肥肉。
天色徹底暗下來的時候,褚奕悠悠轉醒,夜風微涼,吹得人渾身直打寒戰,似乎感覺肩上人有醒來的迹象,穆城溪偏頭看了一眼。
“穆、穆城......穆大人,”褚奕被人吓了一跳,恍惚片刻才終于回到現實世界,他環着人的手臂一松,差點就從人後背摔下來,又被一隻有力的手給拉住了胳膊,又給人拉了回來,讓人妥善趴好,褚奕道,“咱們到了?”
穆城溪挑眉,輕聲道:“下來。”
“哦,”褚奕腦袋恹恹,但依舊輕巧一跳,落在地上,他落下的時候,一隻腳沒站穩,褚奕慌了一瞬,下意識抓住了身旁穆城溪的袖子,才堪堪站穩,站穩之後,他又迅速松開手,望向别處,企圖将自己的失誤搪塞過去,“穆大人,這邊好熱鬧啊!”
街上的鋪子一間接着一間,門前的攤子一家連着一家,兩人身邊時不時有人經過,和同遊的夥伴一起說着和他們完全不想幹的話語。
正巧離兩人不遠處有個包子鋪,穆城溪将人給放下來後,并沒有理會他的搪塞,自顧自地朝那個包子鋪走過去。
走到包子鋪前,穆城溪沒有急着開口,他從胸前掏了兩下,掏出兩枚銅錢。
身後褚奕遲一步跟了上來,見狀吆喝道:“老婆婆,這包子怎麼賣的?多少錢一個啊?”
鋪子的老闆是個老婦人——老婦人一頭白發蒼蒼,藏在氤氲蒸汽之後的面容卻顯出幾分柔和的和藹可親,見到褚奕過來,臉上當即笑開了花。
“小公子當真好看,”老婦人又看了眼褚奕身後站着的人,又開口道,“那為是您的兄長吧,瞅着也俊朗,不知是否婚配,若是您二位都沒有婚配的話,老妪家裡還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要不要咱們找個時間,大家見上一面,看合不合眼緣,若是合适,說不定還能成就一番佳話呢!”
聞言,褚奕當即擺手,面色受寵若驚:“不行不行,老婆婆,不用不用的。”
他後退一步,霎時間腦海中電光一閃,頓時福至心靈,想到了一個不錯的妙計。
“其實呢,這位是我家公子,我隻是公子身邊跟着伺候的小厮,”褚奕說得有模有樣,帶着老婆婆的視線在他臉上來回地轉,“這樣,老婆婆,你跟我們講講這段時間城裡發生的趣事怎麼樣,我們多買您幾個包子。”
他話音剛落下,肩膀上便落了一隻手——穆城溪将人拍到身邊,臉上表情緩和了不少。
他先是謝謝瞥了褚奕一眼,而後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