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疑問盤桓在楚漾心中很久很久,曾經被他埋葬在心底,在這場虛無缥缈的幻夢中又重新浮動。
為什麼不能是我呢?
為什麼站在楚天驕身邊、陪伴他、跟随他的人不是我呢?
心尖如被烈火灼燒,疼痛不已。
楚漾眉頭緊皺,喉間腥甜,湧上鮮血。
為什麼……
他曾在無數個日夜執着地發問,不知是在質問命運無常,還是诘問楚天驕。
磅礴的靈氣被吸納進楚漾的軀體中,沿着經脈遊走,丹田中的圓球形霧氣更加凝實,靈力躁動,在四肢百骸橫沖直撞。
她的幻陣,松動了?
楊千蝶咬破指尖,蘊含着符咒力量的血液從指尖流出,被纏繞的絲縷吞噬。
經脈中的靈力瞬間被吸走大半,楊千蝶瞳孔一顫,望向幻陣中央昏迷不醒的楚漾。
她沒想到,楚漾能這麼快掙脫她幻夢的束縛。
極樂極幻之間,他竟然在掙紮,想要逃脫?
不對勁。
楊千蝶望向楚漾,眸色深沉,從皮肉中漫出的血意染紅了他那一身衣裳。
他不惜透支經脈,即使軀體瀕臨崩潰,也要破開幻夢。
要麼,是楚漾意志強大,意識到自己所處幻陣之中,想要突破幻夢。
若是如此,楚漾也不會無聲無息被拉入其中。
要麼。
楊千蝶咬緊了牙關。
就是楚漾在幻夢中遭受的事情讓他痛苦不已,即使軀體崩裂也要掙脫而出。
太荒唐了,楊千蝶不敢相信,自己二十餘年苦心修煉的一身幻術,怎麼會失誤。
一場極樂之夢,教楚漾痛苦至極。
幻夢一旦開始,便無法結束。
楊千蝶穩住身形,絲縷交織,加固了幻夢。
如今為了運行幻陣靈力被吸走大半,修行幻術的她并不擅長近戰,雖然高台上的迷障有利于她,但她不敢預料如若楚漾從幻夢中蘇醒,自己的靈力無法支撐攻擊性的幻術,碰到楚漾她的勝算還剩下幾何。
不能冒險。
楊千蝶掌心浮現微小法陣,源源不斷的靈氣被吸納其中,法陣運轉泛出皎白光芒,将她的身影包裹其中,消失不見。
隐匿法陣。
楚天驕蹙眉,他能查探出楊千蝶使用的陣法是接近高級陣法的隐匿陣法,是通過扭轉身旁的光線來隐蔽身形,若不是專修陣法的修士是瞧不出來的。
這種隐匿陣法極難破解,楊千蝶為了赢這場戰鬥,真的是拿出了自己的後手,不僅将楚漾囚困在幻夢中,還施展陣法隐蔽了身形。
即便楚漾醒來,在這迷障的林木中尋找一個消失無影的人也不是一件易事。
楊千蝶很聰明。
楚天驕勾起嘴角,漂亮的鳳眸上挑,丹田處的小巧元嬰也伸了伸懶腰,眉間的朱紅亮了幾分。
這樣的做法對于不善于近戰與躲避的陣法修士已經是極好的解法,可是還是留下了緻命的破綻。
幻夢與隐匿,這兩個接連的陣法施展已經幾乎耗光了楊千蝶的所有靈力。若是被楚漾尋到,她毫無還手之力,是必輸的局面。
就看,楚漾能不能從這場極樂幻夢中掙脫,能不能找到隐藏在林木中的楊千蝶。
夢境的投影在此将楚漾的意識籠罩,讓他又回到那個陰冷黏膩的深夜中。
楚天驕與王漓在并肩戰鬥,身旁的流民逃竄躲避妖獸,而所謂為了求生出逃的他卻愣在原地,目光低垂,看着妖獸鮮紅的血砸到地面。
“楚天驕……”
少年耷拉着眉眼,面無表情地呢喃着師兄的名字,在人群中突兀又不自然。
無聲的雙眼不住地望去,迎來的不是楚天驕憎惡的眼神,而是王漓嘲諷的嗤笑。
王漓站在楚天驕背後,像一個陰魂不散的影子,惡心又讨厭。
他牢牢地護持着楚天驕的後背,讓楚天驕得以痛快地揮劍戰鬥。
楚天驕竟然安心地把後背交給他。
楚漾眼神銳利,他覺得王漓那挑釁的笑容刺眼極了。
好讨厭。
好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