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接受。
濃重的鐵鏽味在舌根發苦發澀,碎裂的牙齒割破了唇瓣。
王漓聲音顫抖,他望着站起身的楚漾,眼眸中盡是不敢置信的恐慌。
背後生寒,皮膚戰栗。
他覺得眼前的楚漾全然不似曾經那個悶聲不吭的廢柴,倒像是一條陰森潛伏的毒蛇,毒腺湧出毒液,隻待破開皮肉,纏繞絞緊。
“楚漾,你以為傷了我,你就能赢了車輪戰嗎,”王漓的口齒打着顫,含混不清,“你今日注定要在這裡,在這高台之上,輸得體無完膚,輸得一敗塗地。”
“沒有人願意讓你赢。”
王漓天真地以為最後留下的那句話是挑釁的脅迫,結果陰差陽錯成了助楚漾的警告之語。
簡直是明晃晃地告訴楚漾有人要在車輪戰上針對他,王漓送上這麼大一個忠告,楚漾不聽是不是太沒誠意了。
所以楚漾步步小心,靠着扮豬吃虎節省體内的靈力,以極小的代價幹掉了十幾位對手,可是對手再蠢也不可能認為赢了十幾場戰鬥、一擊必殺的楚漾還是那個廢柴。
他暴露了自己的真實實力。
既然暴露了實力,那便不再示弱。
楚漾出劍狠辣果決,持劍的手又穩又快,多虧了三年來不間斷的練習。
哪怕靈力枯竭,哪怕經脈堵塞脹痛,哪怕手掌一次次地被割傷,修為毫無寸進,那練劍、引氣修煉的動作都刻在他的身軀上,一遍遍重演。
每每情急關頭,那骨節分明的手指便會緊握着一把短刃,利落地捅進那暴露的要害中,靈力壓縮成小球,在血肉中炸開,桎梏敵人的靈力流動。
身形矯健,禦劍如風,一擊絞殺。
連赢二十四場。
修仙界,實力至上。
背負在楚漾身上的污名三年如同解不開的桎梏,任憑他的心裡滋生出恥辱與惱恨,任憑嘲諷麻木了肺腑,苦難啃噬的鈍痛在肺腑蔓延。
那層籠罩着他的迷障,不論楚漾如何辯解,如何嘗試洗清,都是一場空,抹不平,消不去。
而如今那層層疊疊的污迹卻可以在這一場場戰鬥中被輕易忽視,被匆匆諒解,煙消雲散,好似從不存在。
襯得三年來的那些苦痛像荒誕的戲曲,彎彎繞繞,連綿不絕。
楚漾收回發散的思緒,面向眼前的對手。
高台之下,修士們的歡呼喝彩,談論着楚漾精彩絕倫的戰鬥,那贊揚聲翻湧到他的耳畔,在這被樹林遮蔽的戰場上,讓他心尖晦澀難明。
曾經無比渴望的一切,在麻木失望後突然被遞到了他的指間。
太荒唐。
楚漾擡眸,林木投下的陰翳中滋生出光影的變幻。
他的對手,終于動了。
幻術,楊千蝶。
光影攢動,侵蝕到楚漾腳下。
天地倒轉,日夜不辨,他被拉入了幻境的泥沼中,不斷下陷。
眼之所至,皆為幻影。
“楚漾,你又何嘗不是如我一般,下賤,卑鄙,甘之如饴。”
王漓的聲音如同蛆蟲鑽進了楚漾的耳畔,侵蝕他的意識,蒙上一層迷幻的柔紗。
“你當初又是怎麼發現我的?”
如幻夢般的聲音纏繞住楚漾身軀,将他一點點捆縛,包裹成繭,耳鼻窒息。
“你還不是用你那肮髒污穢的眼神窺探着高高在上的天驕!”
“師兄若是知曉了你那龌龊的心思,會不會持劍親手殺了你?”
“畢竟,他恨你!”
“他恨你逼走了他的母親。”
“你和他是不死不休的敵人!”
絲線纏繞,探入心尖,勒住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