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盈的靈氣在經脈中萦繞,形似楚天驕的小巧嬰兒安靜地卧在丹田中。
眉間一滴血,妖異惑人。
靈氣被元嬰吸納,吞吐,修複軀體。
楚天驕睜開眼,對上的是楚漾戲谑的眼神,耳畔聽見的是楚漾指責的話語。
“師兄,你方才可是強吻了我。”楚漾指了指自己被啃噬得紅腫破皮的嘴唇,頗有一副事後問罪的架勢。
“我怎麼會強吻……你。”
軀體的記憶逐漸複蘇,細碎的片段逐漸回籠,楚天驕下意識舔了舔自己的唇瓣,濃郁的血腥味在口腔彌漫,他想起了那個堪稱兇猛的吻。
明明是軀體渴求血液而已,哪裡算得上一個吻。
是楚漾橫加指責,哪裡是他的錯。
楚天驕擡眸,不去理會楚漾的調笑,正色回答道:“多謝你救我。”
不計前塵宿仇,救了他的性命。
楚天驕本以為自己會葬身于鬥獸場,卻沒想到竟然搶回了一條命,甚至保全了修仙的天資,更沒想到是楚漾帶他離開,還喂食自己體内的靈血聚集他僅剩的生機,甚至想盡辦法救了他的命。
楚天驕的内心遊移不定。
一面是對楚漾的感激摻雜着莫名的信任,一面又是難以舍棄的懷疑和殺意。
他不信,楚漾一個曾經與他舉劍對峙、有着舊怨、橫亘着宿仇的人,會那麼好心、會不計代價地幫他。
是利用,還是籌謀。
楚天驕被繁雜細碎的記憶沖昏了思緒,鬥獸場血肉模糊的殺戮場景不斷在眼前回放,他剛從生死的邊緣掙脫,就落入了懷疑的迷障。
他無法抑制住自己回想,靈力盡失的那一刹那,感受到骨血流失的那瞬間,楚衡景遞給自己那把舉世無雙的靈劍時的慈眉善目,精血滴上去後楚衡景臉上一閃而過的興奮。
自己那麼傻,察覺不出那把讓他幾乎要放下防備的所謂生辰禮,竟然是索命劍。
他太愚蠢,太輕信他人。
自己的親生父親都能處處算計自己,要用自己的命鋪陳修仙之路,全然不顧十幾年的父子情義,骨肉血緣變成了心向往之的登仙梯。
那些殘存的仰慕和信任分崩離析,對骨肉相連的親人天然的維護像一個笑話一般。
魂魇夢境展示給自己的那兩場夢,就是在提醒他,他的父親是一個無所不利用的冷心腸,凡他之下,皆為可以任意踩踏、利用的蝼蟻。
在利益面前,自己這個親生骨肉,哪怕還是稚兒,都可以輕易傷害。
這麼淺顯的道理,非要到性命攸關之時才明白。
那他,該相信眼前的這個救命恩人嗎?
他曾經百般折辱過的人,曾經橫眉冷對、脅迫性命之人,他的仇敵。
他是否能信任呢?
楚漾,我能信任你嗎?
前世屠戮清虛門,你曾腳踏我的脊骨,敲碎我的經脈,毀我修仙之路,今生你的到來,逼走了我的母親,令她如今不知去向,身陷囹圄。
可這些是你的過錯嗎?
清虛門人人相護,扭曲肮髒,内裡腐朽不堪。
那些流言蜚語,甚至挑在我最重要的時刻迎你入宗門,逼我拔刀相向,是楚衡景刻意為之。
這些又與你何幹呢?
也許……
心緒雜亂,唇舌間囫囵。
“楚漾,你為什麼要救我呢?”
楚天驕傾下身,細細看着楚漾,希望能透過那副極好的皮囊打探出楚漾隐秘的心思。
細密的眼睫在楚天驕白玉似的臉頰投下陰影,唇色嫣紅,身上的皮質騎裝彎折出褶皺,膝窩被血漬染髒,腳踝處的烏鐵鎖鍊被牽連,撞擊發出細碎的聲響。
看不出。
摸不透。
“我的好師弟,你救了我,我本已經是金丹碎裂瀕死的廢人,可你一插手,善心大發——”
楚天驕發絲垂落,掃過他修長的頸項,傷口已然愈合,掠過楚漾的耳尖,尾音被他故意拉長,似是感謝吹捧,又更似刻意為之的調情呢喃。
“又助我成就元嬰期,境界更上一層。”
“大恩難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