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黃的燈光從船艙裡透了出來,一半落入平靜而幽暗的海裡,一半被南臨市五彩斑斓的燈光淹沒。
在這十裡港灣,無數漁船暗黃的燈光連城一片,在黑暗與璀璨的邊緣一派靜好。
倒是顯出了幾分遺世獨立之感來。
第二天天氣晴好,天邊火紅的雲一層層的漫延開來,幾乎覆蓋了大半個天,來去匆忙的修行者偶有略過,像是天上的一隻不易察覺的鳥。
飄在水上生活的人家都起的早,特别是一人帶着四個娃的人家。
隔壁家的船剛開門,人一出來就看到老李站在船頭看着天邊漫延開來的紅暈,一看就看了好久,好像天上挂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他笑着道了一聲早上好,問,“老李,你看什麼呢?”
老李像是被人招回了魂,滿眼的迷茫,愣神好久才找回聲音,“看這雲,熟悉。”
隔壁家的擡頭看了一眼,笑道,“還真别說,今天的雲紅紅紅火火的,可真是難得一見,看來今天出海肯定有好收獲。”
老李搖了搖頭,低聲說了句,“那可不一定。”
鄰居聽不清,大聲問了句,“什麼?”
老李擺了擺手,道“沒什麼,該給孩子們準備早餐去了。”
鄰居看着老李轉身回了船内,搖了搖頭,嘀咕了句,“自己都吃不飽,也不知他哪來的信心,撿這麼些孩子回來養,啧啧。”
在這十裡船房上,都知道這個老李孤家寡人一個,快一百一十多歲了,現在的人能活很久,大多數能活到200多歲,接近一百多歲跟六七十一般。可能是覺得家裡冷清,這兩年老李老愛往家裡撿人,前兩年就從海裡撿了三個回來,都是些家人不要的,這不,前些天大海起了風一個大浪刮過來,他就又從海上撿了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回來,那人看着虛弱,還整天的咳嗽,看着像個肺痨,聽說還失了憶,老李也不嫌棄,居然又養下來了,還給他取了個挺文藝的名字叫玄樂。
老李一邊做着早餐,目光一邊随着船起起伏伏看向了岸上,岸上是個城中村,叫羅布村。
羅布村這個地方在南臨市的邊緣地帶,和他們所在的港灣相連,就藏在繁華都市的陰影裡面,它就像是一隻小心翼翼的藏在陰溝裡的老鼠,苟延殘喘的活着。房子都是老舊的小平層,牆壁上貼滿了廣告,像是一層剝離不下的牛皮癬。破舊的鐵門和窗戶圍欄都生滿了一層鐵鏽,風一吹還能聞到那股老舊的陳年味道。一眼望去,居然還有簡陋的棚屋潦草的落在難得空地上。
羅布村沿着港灣低窪處而建,就這麼一河之隔,北面是高樓林立的CBD,南面則是貧困區。
越是經濟發達的地方兩級差距就越突兀。
特别是靈氣複蘇之後,這種層級差距被拉得更加的大,就像南海上那條恐怖的死靈淵,永世都不可跨越。
羅布村這個地方就是南臨市的陰影區之一,各種牛鬼蛇神都喜歡在這裡出沒,合規和不合規的交易都可以在這裡的地下商場做。
因此羅布村這個地方不僅長得邋遢,其中的利益關系也錯綜複雜,盤根錯節,聽說這裡還是四大家族進行見不得光的交易地方。終端上曾爆出過不少這裡面的各種信息,可都會被迅速的壓下去。
這就是為什麼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南臨市像羅布區這個地方還能存在這麼久。
而這個十裡船房也就順理成章的挂在了羅布區的尾巴上,髒嘛,也不嫌多這一處。
這又驗證了一句古老的話:存在就合理。
玄樂早起了,他睡覺從來都不踏實,一個晚上能被自己咳醒好幾回,此時他正靠在船的另一側,聽着兩人對話,看着天上的紅雲,滿臉的凝重。
十裡船房跟着地面上的節奏,一起升起了乒乒乓乓的早起樂曲,企圖和岸上的人家融為一個篇章,可生在水上和生在陸地上的似乎總差着一個級别,永遠都不揍不到一起,孤零零的随着水起水伏。
玄樂起了床,來到船頭,看着被染紅的海,他的眼睛也被染上了一抹紅,腦中開始突突的疼,相似的場景突然從腦海中飄過,快的讓人以為是幻覺。
可玄樂知道,那不是幻覺,那是他的一場夢。
咳嗽聲從船頭飄入船中,老李聽到了,他轉過目光,眉頭皺了皺,憂愁的說了句,“看來還是要帶樂娃子去醫院看看,還得出一趟遠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