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給予她的固然是無以複加的屈辱和痛苦,但他的臂膀是有力的,身體是溫暖的,她唯有讓自己沉浸其中,才不必直面宗門弟子輪番慘死的噩夢。
她本能地想停在這裡,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她申辯了無數遍,她隻是個沒本事的小散修,殺不了魔尊,也救不了蒼生。
誰都不信她這句話,因為天機語言昭示着,能殺死魔尊的利器就降生于北方冬日,且與神農百草有所關聯。
她的話,唯有一人信了,那便是緊緊抱着她的黑袍魔尊。
魔尊笑得魅惑,他說:“你當然殺不了我,你怎麼忍心殺我啊,師姐?”
等等,師姐?!
霭蓼像是觸碰到了什麼,崔雪時即便痛暈過去,神識亦死死抓着個“東西”不放,讓她引渡的靈力頻頻受阻。
“來人!給我潑醒她!”醫仙看過識海畫面,險些被她氣死,明明是一清修之人,竟沉湎于□□歡娛,甯可不要命,也不願從那虛幻中醒來。
崔雪時被藥童潑醒,方弱去些許的痛感再度襲來,她承受不住,唇齒間洩露難耐的低吟。
“雲暄……崔雲暄……我、痛……”
她奇怪極了,黑袍男子一喚她“師姐”,她便看見了崔寂的臉。
或者說,那黑袍男子與崔寂竟長得一模一樣!
他們仿佛回到了寰日宗,她說痛,崔寂便抱着她,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用靈力一遍一遍安撫于她。
可是,她與雲暄不是一體的嗎?她不是在雲暄身體裡嗎?
“我好痛……雲暄,你幫幫我,幫幫我……”
施法快要結束,霭蓼已将她所有的記憶悉數找回,正為她逐一導正。
作為醫者,她本無意于窺探他人隐私,但聽得崔雪時朦胧呓語間,一直在重複着同一個名字,執念之深,令她施法進度都延緩了許多。
“崔寂崔雲暄是誰?”見她睜眼醒來,霭蓼問道。
“……是我師弟。”崔雪時體内金針已被拔去,她想起身,卻被霭蓼按下。
“是師弟?”霭蓼挑着眉,“還是心上人?”
“不、不是……”崔雪時有些慌亂,她不僅想起了寰日宗的種種,甚至連更久遠的事,比如崔寂幼時的事,她都有印象。
“好生歇着吧,待想明白了,再來尋我。”霭蓼淨過手,丢下一句話便離開了。
崔雪時是想起來了,她全都想起來了。
前世她被扔進魔窟中,不是立刻就遭到了誅殺。
魔尊捉來許多正道仙門之人,再将她帶至一處高塔上,讓她俯瞰他們。
那些認識或不認識她的宗門長老、弟子,見魔尊利刃懸于她頭頂,個個吓得抖如篩糠。
任憑她怎麼哭喊,以她的修為是不可能殺掉魔尊的,塔下竟無一人信她,亦無一人願搭救于她。
她絕望了,一步一步地後退,最後退進了魔尊的懷抱中。
魔尊不言不語,隻抱着她,讓她伏在自己的肩上,流淚哭泣。
再後來,魔尊不樂意到處去抓人,便将抓來的人悉數囚禁,又放出他們還活着的消息,吸引更多的人來救。
她在被抓來的人裡發現了竹菁門的師弟師妹,便去祈求魔尊,放過他們。
然而魔尊不為所動,仍然要殺。
她心急如焚,隻得跪倒在黑袍魔尊面前:“您要什麼,盡可拿去,我隻願以我一命,換竹菁門人性命。”
後來她知道了,魔尊要的,就是她的靈力,所以她不能死,必須時時待在他身邊。
而魔尊攫取靈力的方式,便是抱她、咬她,咬她的耳垂、脖頸、鎖骨,讓她沉淪其中,心甘情願地奉上所有。
連日的床笫之歡,即便魔尊,也食髓知味。
他不僅放過了竹菁門的師弟師妹,對于其他正道弟子,也隻囚而不殺。
說出來或許沒人敢信,為了保住這些人的命,魔尊吃上了她做的飯,穿上了她縫制的衣服。
她有一瞬間以為,真的可以感化魔尊,不說改邪歸正,至少不要再一錯再錯下去。
直到某天,她想出了新的讨好方式——為魔尊打掃寝殿,她收拾櫃架時,不經意間翻出了一縷劍穗。
劍穗竹葉的絡子裡,兜着一塊瑩潤的白玉,那是她給父親竹方戒親手做的!
是魔尊,殺了她父親!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她竟還天真,竟與這魔物流連許久!
她動了複仇殺心,當夜假意求歡,實則暗藏兵刃,可惜一擊失手後便再沒了機會。
次日,魔尊将她懸于獸骨,在所有人面前将她誅殺。
這便是上一世,竹聲聲所經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