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當啷”一聲,厭嚣被擊落,裁月鉗制住崔寂,死死扼住其咽喉。
衆目睽睽之下,他抛給崔雪時一把鋒利匕首,吩咐道:“殺了他。否則,他要殺你。”
崔雪時約摸猜到,他二人要在正道仙門面前演一出戲,所以她也得有一個立場。
這夥人不傻,逃亡時就已見過,她攙扶着裁月,必能猜到誰才是所謂的“人靈”,因而她隻能與裁月站在一邊。
可尊上竟要她對雲暄下手,她如何能做到?!
崔寂早料到師姐會不忍心,于是暗中催動血契,指使她舉起匕首,紮向自己。
“不……不可以!”崔雪時默念着,可身體并不受自己掌控。
“叛徒!”人群中的李玄燭指着裁月大喊,“虎毒尚不食子,崔寂與你有師徒之分,你竟連他也要殺!”
“笑話!什麼師父師祖、徒子徒孫?寰日宗何時講過這等規矩?崔寂他膽敢在密林留下記号為你們指路,就該料到自己的下場。”裁月厲聲招呼崔雪時,“愣着幹什麼?還不動手?!”
崔雪時舉起匕首,朝崔寂紮去!
千鈞一發之際,崔寂反絞崔雪時手腕,奪下匕首,反攻裁月,迫使裁月松開自己。
“我乃平陽崔氏崔寂,”他高舉匕首,閃身撤至人群,“先前受此魔物蠱惑,與之周旋良久。而今我已醒悟,願助諸位将其誅殺。”
他身後也有平陽崔氏的修士,他們交頭接耳,說并不認識崔寂,怕不是個冒牌貨。
“太好了!崔寂!”唯有李玄燭上前到他身邊,“我就知道,我母親不會白死,你是她徒弟,定分得清仙魔有别。”
人群中走出一修士,寬頤潤面,鶴發童顔,讓人瞧不出年歲幾何。
他手持長鞭,目光如炬:“裁月,百年前你便敢違拗仙界,彼時欠的債,如今當一并還來。”
話音一落,仙盟衆人紛紛架起弩箭,洞中這點距離,他們不必近裁月的身,就能将他射成一隻刺猬。
“霆法老兒,百年不見,你這道貌岸然的模樣,比從前惡心千倍萬倍!”裁月眯起了眼。
“休與魔物多話!放箭!”霆法長老下令。
裁月一展黑袍,裹住崔雪時,就地翻滾,避開重重箭雨。
衆人見一擊不成,便要再放箭。
這時,崔寂甩出手中匕首,眼看正中裁月,豈料他飛腿一踢,匕首“叮”的一聲,沒入他身後高處的岩壁。
那岩壁忽然碎石崩裂,漏下了一束天光。
裁月帶着崔雪時,一齊鑽出了洞口。
“愣着幹什麼?!還不快追?!”霆法再度發号施令。
第一個聽令躍上高處的修士,剛想鑽洞,便立刻慘叫一聲,捂着滿頭滿臉的血迹跌落下來。
“怎麼回事?”李玄燭驚道,“難道魔物還有後手?”
衆人小心上前查看,匕首釘在洞口上方,而匕首的握柄處,延伸出數十道刀鋒一般銳利的透明細絲,網住了洞口。
因背着光,細絲幾乎無法看見,貿然去鑽,必然會遭受刀鋒淩遲。
崔寂見狀,終于松了口氣,最後那一擊,是他與裁月在溶洞中擲玄鐵镖的玩法,二人配合默契,從未有失。
刀鋒細絲也是裁月搜羅來的珍寶,等這夥人清理出洞口,裁月和師姐應該就能逃掉了。
“小子,是你從中作梗?”霆法似看出端倪,審視着崔寂。
“我沒有、我也不知……”崔寂矢口否認。
“長老!他身上、他身上是不是有……魔氣?”一端着探魔靈儀的修士察覺到有些不對。
“舅舅!”李玄燭拽了拽崔寂,“他就是我與你提過的,崔寂,崔雲暄。他埋伏魔物身邊數日,難免沾染,我們将他帶回谷墨門,滌去魔氣即可。”
霆法道:“你可知,如何滌去魔氣?”
李玄燭咬了咬唇:“挨過七七四十九下雷霆法鞭,不死,方能滌去魔氣。”
霆法冷哼一聲:“想你母親也教過你,仙魔不兩立。他與魔物盤桓日久,不知是否已生魔心,若生魔心,我亦留他不得。”
此時的崔寂尚不知,何謂七七四十九下雷霆法鞭。
直到被押往谷墨門,懸于奉仙台時,他才聽人說,霆法長老的雷霆法鞭亦是一柄天授神器。
裁月為神器所傷,傷口難以痊愈。
而他若挨不住四十九下鞭打,本能亦會促使他沖破禁咒,以魔氣護住性命。
屆時,就算他不是魔,也已然是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