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身裝備，姜知年和林驚語一早拿上手提文件袋去了供銷社，告訴售貨員她們有一些産品的事與主任接洽。

她一襲白衣黑褲，腳下踩着帶跟的皮鞋，頭發紮起，看着精神幹練，林驚語也是相似打扮，隻是不如姜知年鋒芒外洩。

售貨員還以為她們是哪個廠子的工作人員，忙去通知供銷社主任，沒多久，就請他們進了辦公室。

供銷社主任何立民熱情伸手寒暄，請她們落座，又上茶，售貨員退出去後他才問道：“哈哈，不知兩位是哪裡的幹事，有什麼産品需要和我們供銷社合作的？”

姜知年笑着緩緩開口：“我姓姜，名知年，何主任叫我小姜就可以，這位是我的助手，林驚語，也是我們産品的設計師。我們廠是縣城下屬紅衛公社柳樹大隊的隊辦企業，這次來是有一款以‘迎國慶，憶先輩’為主題的手工産品，想要在供銷社進行展出、售賣，希望能得到您的同意。

何主任臉上的笑頓了頓，隊辦企業？還有這麼大幌子？他倒要看看是什麼東西。在看到姜知年掏出一雙草鞋的時候，他的笑挂不住了。

“這是？草鞋？”也幸好他養氣多年，還能忍住不發火，鬧呢？

姜知年笑眯眯繼續說：“是的，正是我們采用新設計、新理念制作的草鞋，較皮鞋透氣，較布鞋價廉，腳感舒适柔軟，樣式新穎大方。”

何主任冷笑，靠在椅背上：“說出花來還是草鞋，你來玩過家家啊。趕緊走，趁我沒叫人趕你們。”他可真是好脾氣，被人涮了都沒上手趕，看這打扮還以為是有什麼尖貨，娘的，倆丫頭片子還挺會唬人。

“何主任别生氣，您先聽一聽我們的理念可以嗎？草鞋的曆史由來已久，遠的自黃帝起便是平民穿着所需，近的，我軍長征單衣草鞋過雪山，這一雙雙草鞋便是他們頑強意志的見證。如今老百姓日子好過了，我們也不能忘記那段艱苦歲月不是嗎？草鞋并不是什麼低賤的東西。

“而且我們的産品已經經過多次改良，在舒适度和外觀上都有了大幅度提升，有多種款式，即便沒有背後蘊含的深刻意義，僅是把它當做一雙普通的替換鞋品，我相信它價廉、物優的特點依舊會吸引居民。

“何主任，在您的統籌指揮下，雲安縣境内19個基層供銷社，為全縣近20萬人提供了充足的物資供給，我相信您是一位供人民所需，想人民所想的好領導，您要因為曾經的偏見就放棄這樣一個産品嗎？”

何主任直起身，草率了，他應該直接趕走的，還留着人給他扣大帽子？

周曉偉：打聽過了，你有素質。

何主任敲敲桌子，想了想問：“你現在說得好聽有什麼用，這東西你有把握賣出去？”

姜知年微笑：“說實話，并沒有，人民的選擇我無法掌控，但市場的空白有目共睹，市場缺少，我們提供。對何主任您以及供銷社來講，這并不是一筆會賠的買賣，即便無法獲得經濟上的收益，将它做成一場，以‘回憶革命先輩’為主題、‘助力農民手工業’為核心的活動，加以宣傳，讓供銷社‘為人民服務’的口号更加響亮，您會拒絕嗎？”

何主任若有所思，笑着點點她：“好賴話都給你說盡了，我還有拒絕的餘地嗎？”更何況她說的也沒錯，辦這樣的活動，他怎麼都不虧。

他拿起桌上的草鞋看了看，摸起來确實舒适不少，看款式是做的女式涼鞋，樣式也确實新穎，就是……

“隻有這一種嗎？”

“當然不止，隻是時間緊張，隻帶了一雙成品。”

林驚語從文件包裡掏出一沓稿件，這都是她們昨晚畫的，涼鞋、拖鞋、全包類型，男女老少，姜知年幾乎将自己見過的款式都畫了出來，林驚語也設計了不少，又簡單上色，至少看起來誠意十足。

還有幾個編織包的款式，何主任心中滿意，跟她們談起價格。

最後簡單的拖鞋款以五毛的收購價成交，涼鞋五毛五，前面草後面土布的全包款六毛，第一批出售時間定在七天後，何主任要求他們至少提供50雙不同款式，第一批需要他們自行送貨，但他也畫餅會向周邊縣市推薦。

當然，臨走前姜知年給他畫了個更大的餅，希望他能考慮把這類型的手工藝品做成雲安縣特産，再争取一下送上廣交會，走出國門，享譽世界！

何主任：遇到對手了，我還是想象力不夠豐富……

事情敲定，姜知年着實松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快累死她了。

昨天，周曉偉查人，她想切入點，林驚語寫稿子，還要根據她的表現調整、潤色，連表情都是設計過的，多一分太傻，少一分太冷，眼裡沒笑不真誠，她都快笑僵了。

好在事還是被他們這個草台班子做成了，姜知年囑咐一番，兩人吃完飯就趕着去大柳村，找陳三叔先成立企業。

班車要傍晚才有，周曉偉不知從哪借的自行車，騎着就上路了，林驚語坐在後座上朝她揮手，姜知年看着都替她屁股疼……

第二天天沒亮，姜知年便坐上林師父的車，前往蘇省，雲安縣到目的地蘇市開車要走三千多裡，按這時候的路況，最少也得開三天三夜。

運輸隊一共8輛貨車，這回就要出去四輛，原因是縣城紡織廠要引進蘇市第二紡織廠淘汰的幾台機子，姜知年聽了一耳朵，大概是紡織廠來了個比較有進取心的領導，正從各處下手準備搞點新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