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好了嘛?”聲音從客廳傳來,何倩把最後一道山藥排骨湯端上小桌,盛了一碗在旁邊放涼,“快來嘗嘗今天的湯,肉都炖爛了。”
“好了好了,”於瞲應到,從櫃台上摸出個皮筋,随意綁了個低低的馬尾,出了洗漱間,“來了。”
女生刺啦一下拉開椅子,坐下。她腦子還沉浸在拿不回書包寫不完作業的惡循環中。
光是曆史兩套卷子就夠她寫三個小時,最重要的是曆史老師是個絕對不能糊弄的主,三十多歲的教師依然有了五十多歲老教師的威嚴。
每每站在他面前,被他鏡片下的精銳目光一瞥,於瞲就覺得自己那些小心思都被一覽無遺,像極了石塊下的蚯蚓被翻出來暴曬在陽光下。
死定了。
周日得和邊戀渚去書店,肯定沒空寫。
所以她今天必須把書包拿回來。
但她踩了言放兩腳,小心眼怎麼可能心甘情願的把書包還過來。
於瞲越想越沮喪,臉都快埋到湯裡面去了。
何倩站在一邊把裝着抹茶曲奇的玻璃罐子擰好,笑着敲了敲傻女兒的腦袋:“剛洗的頭發也想喝湯了?”
目光落到她的發尾,還有些潮濕的黏在一起。
於瞲擡頭,瞥見了她母上大人凝住的目光和秒變的表情,舔了舔嘴唇,乖巧自首:“頭發太多了,吃完飯晾晾就幹了。”
何倩不聽她扯皮,直接把人從座椅上拎了起來,連拖帶拽的放到洗漱台前,彎腰從櫃子裡掏出吹風機。
“媽……媽,”於瞲老臉一紅,這麼大人還要媽媽幫忙吹頭,伸手去奪吹風機,連聲拒絕:“我自己吹,我自己吹。”
“你自己吹,永遠吹不幹,”何倩不理會她伸到跟前的手,插上電,按住於瞲的腦袋,嗡嗡的熱風糊了她一臉。
“熱熱熱!燙燙!”於瞲嚎出聲。
何倩沒理會,卻還是将風力調小,邊揉散她的頭發,邊說:“這頭發還是要吹幹,不然老了頭疼。有你難受的!”
於瞲熱的腦袋嗡嗡,小聲嘟囔:“以後難不難受不知道,反正我現在是挺難受的。”
十幾分鐘後,吹幹頭發的於瞲坐在餐桌前,舔了舔嘴唇,接着小口小口的喝着湯,排骨炖的很爛,一抿就脫骨,她嚼了兩下又忍不住的舔了舔嘴唇。
快入秋的熱天幹燥的不像話,再加上吹了十幾分鐘熱風的她也幹的不像話。
“别舔了,你看你嘴巴起皮的幹的,都快成東非大裂谷了,”何倩瞥了一眼,轉身去了卧室。
“還不是吹頭發吹的,”於瞲反駁,“把我水分都吹幹了。”
“還好你媽有先見之明,”何倩很快就出來了,拿了隻橘色的唇膏放在桌上,“喏,今天下午去超市買的。”
“橘子味?”於瞲拿起來看看,撇撇嘴,還是不情不願的塗上,“不喜歡橘子味。”
幹燥火辣的不适得以緩解。
“買一送一,知足吧,”何倩将包裝好的曲奇遞了一罐過來,“記得帶給小渚哦。”
說完,轉身去了玄關處,準備蹲下來換鞋。
“等等等下,媽媽媽媽媽,”於瞲站起來,煞有介事。
“又咋了?”何倩換鞋的動作一頓,“燙着了?”
“媽媽,為你排憂解難是女兒義不容辭的責任,”於瞲說的一本正經,“所以,就讓女兒替你跑一趟,你快坐下來喝碗熱湯!”
邊說於瞲邊撈了碗滿滿當當的湯放到對面,笑的熱情。
“行,記得把明年的把明年的學費交一下”何倩鐵面無私的說,将曲奇的罐子放置玄關處的櫃子上,小聲吐槽:“頭發吹幹了,腦子裡的水沒吹幹。”
於瞲:…………
“你跟言放打算冰釋前嫌了嗎?”何倩拉開椅子坐下,慢悠悠的嘗了口,“蘇聯早解體了吧。”(冷戰結束)
說完又自我否定到,“不對,你們是楚河漢界,老死不相往來。”
於瞲:“……”
避免何倩在絮絮叨叨下去,她迅速的吃完飯,挑了雙最醜不怎麼喜歡的鞋,抱着玻璃罐子出門上了層樓梯。
咚咚咚!
於瞲站在門外,好聲好氣的說:“言放同學,下午的事情是我一時沖昏了頭腦,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算你不想開門,可不可以把我的書包丢出來呀,就算你想私吞我的書包,我也可以大方的送給你,就是能不能把曆史試卷從門縫裡面塞給我呢?麻煩你了。”
鴉雀無聲。
樓道裡隻有輕微的風從窗口吹來。
於瞲加重力度,又敲了一遍。
依舊好言好語:“言放同學,我媽媽讓我給你送東西,開下門呗?”
小區屬于老城小區了,隔音比較差。
所以,不可能聽不見。
就是,
故意晾着她。
於瞲深呼吸,忍耐到了極限,把門敲得PangPang響,扯着嗓子:“言放,你别躲在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有本事搶書包,怎麼沒本事開門。”
過了很久,還是沒人理。
這麼久了也沒聽到狗叫的聲音,大概率是去溜得勁了嗎?
於瞲氣急敗壞,準備抱着罐子咚咚咚的跑回家,鞋都沒換就跑進房間拿了貓糧,出了門,下樓。
於瞲剛出小區門兩步,就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路燈昏黃,長久沒有清理,積累了一層薄薄的灰,飛蟲圍着燈打轉。
男生穿一件黑色寬松T恤,頭發應該是剛洗過,蓬松又随意,半蹲着,往碗裡倒貓糧。
暖色的燈鋪撒而下,眼睫微垂,淩厲的面部線條都柔和下來。
那些身材并不纖細的貓貓駐足在安全距離之外,就眼巴巴的瞅着,沒有上前。尾巴耷拉下來,不警惕,卻也不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