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遺憾。
你的心上之人不是我。
——《公子宜修》
翌日。
昭陽殿。
季安南總算舍得踏出庖廚,刺目的陽光讓他酸澀的眼睛一陣不适。
他下意識地擡起大袖遮擋,在聞到自己身上幾日沒沐浴的微酸氣味後,更加不适地皺了皺眉頭。
“小倉倉,我要沐浴。”季安南嫌棄地攤開大袖,恨不得現在就脫下身上的衣裳,“要去油的。”
他此時不僅又酸又臭,還一身油煙味。
“是,殿下。”倉疏應道,而後便走到門口與阿諾交談了幾句。
二人同為季安南的貼身侍衛,倉疏主要負責五皇子的人身安全,阿諾則偏向于對其生活方面的照顧。
庖廚的門大開着,倉疏一眼就能看見屋裡那滿滿當當一碟又一碟的八珍糕。他自小就跟在季安南身邊,對五皇子與大皇子之間的感情再了解不過。既是親人又是知己的人永遠地離開了自己,那種感覺定然不好受。饒是他一個局外人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得悲從中來。
倉疏忍不住輕歎一口氣。
自季遇薨逝,季安南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昭陽殿之中,誰也不見。直到今日,他都依然不相信這是真的。
可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在做完整整九百九十塊滿意的八珍糕後,他最終決定去白王府親自看看大皇兄。
隻有親眼所見,他才信。
殊不知,這世上之事并非所見即真相,也并不是他不願就不會發生。
待少年帶着倉疏和阿諾來到白王府門口,腳步卻在即将跨入高高的門檻前生生蹲在原地。
他不敢進去。
他害怕真的看到大皇兄了無生氣的模樣。
他害怕今後再也見不到大皇兄,再也沒有人告訴他“你是最好的”……
“五皇子……”倉疏輕聲開口。
季遇的貼身侍衛雲裴已經來到大門口迎人。
他們不知道的是,此刻站在他們面前的其實是季遇本人。
隻有阿諾不着痕迹地與季遇有了一息的目光交流,除了他們,旁人并未察覺到異常。
“五皇子請節哀。”季遇換上悲傷的神色,哀聲道。
季安南這才動了動,擡起沉重的雙腿緩緩行至内院,再來到靈堂。
整個靈堂寒氣逼人,正中的那副冰棺直直地映入衆人眼簾。
不必靠近,衆人便可以清晰地看見那裡頭躺着的人真真切切是大皇子。
季安南腳下微微踉跄,後退了兩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你們出去。”半晌,他才啞着嗓子開口。
倉疏和阿諾依言退出靈堂。
看着季安南因為自己的死而如此難過,季遇一時愣在原地沒有動。
“雲侍衛可還有事?”見他沒走,季安南将視線移到他身上。
季遇第一時間并未反應過來季安南是在與自己說話。
“雲侍衛?”見他發愣,季安南又喚了一聲。
“我……”季遇及時改口,“卑職在。五皇子有何吩咐?”
“你也出去吧。”季安南沉聲道,“我想與大皇兄說說話。”
“是。”季遇沒再多說,很快也出去了。
隻是,他并未走遠,就在能夠聽見季安南說話的地方站着。
人都走後,季安南的聲音很快帶上了隐忍的哭腔:“大皇兄,五弟來看你了。”
“在走近這裡的前一刻,我還奢望這一切隻是一個夢。”季安南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還是說,我現在真的在做夢?大皇兄,你沒有死對不對?如果這是夢,請讓我快快醒來。”
季安南說完這話,靈堂寂靜了片刻才又有聲音傳來。
“我做了很多你愛吃的八珍糕。”他打開方才阿諾出去之前放下的食盒,裡面擺着精緻的八珍糕,“這一籠是我最滿意的,是我這些年來做過的最好吃的,你要不要起來嘗嘗?免得你說我就驕傲。”
站在門口的季遇聽到這裡,心口有些堵。
想到季安南那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季遇第一次對自己的計劃有了躊躇之意。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對不住了,五弟。
他在心中如是說道。
宜城。
季青臨快馬加鞭回到了大營。
他踏進大營前,司徒烈正好收到先前送錦帕那小兵端來的茶點小食。
這是司徒烈第不知道多少次收到小兵送來的各式各樣的玩意兒了,有時候是吃食,有時候是解悶的物件,有時隻是一句話。
而他也早就弄清楚了是何人吩咐小兵做這些事的。
“司徒先生——”季青臨一踏進營帳,便迫不及待地想見到思念的人兒,“我——”
他及時收住聲,改為正常語調:“我回來了。”
司徒烈正拈起一塊小巧的糕點往嘴裡送,見到來人也不着急,不慌不忙地把茶點咬進嘴裡又咀嚼吞咽下去後才緩緩開口:“青王辛苦了。”
然而他的平靜不過是表面的,事實上他在聽見青王聲音的瞬間便早已心潮澎湃。
多日不見,季青臨清減了,也憔悴了。
他沒來由感到一陣心疼。
見自己歸來,司徒烈竟一派平靜的樣子,季青臨難以自控地感到有些不爽。
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