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站到熟悉的鐵門外,奚瑤收回手,冷靜下來斷掉的思緒才重新接上,一種讓她不得不停下腳步的可能性終于在腦海中清晰浮現。
萬一林簡不在家怎麼辦?
她這麼想着,面前的鐵門發出一陣細響,房門打開了,即使在家,某人依舊規規矩矩穿着襯衣。
淺藍色的薄衫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勾勒出單薄的脊背和身軀,領口第一個紐扣終于不是緊扣的狀态,衣領放開,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膚和一截鎖骨。
林簡很瘦,這點重逢之後奚瑤就知道,想着之前這人還關心她有沒有好好吃飯,小小地出了會兒神。
看清來人,林簡先是一愕,随後讓開身子讓人進來。
“我正想找你。”
林簡重新在地攤上盤膝坐下——旁邊的小矮桌上正擺着打開的筆記本電腦,再旁邊放着一盞小台燈,橙橘色昏黃的燈光在暗色房間裡暈出一片明亮。
正想說些什麼的奚瑤:“?”
這人平淡的模樣看上去實在不像意外的樣子,奚瑤嘴角抽了抽,心說她内心一定不可能像表面那樣平靜,殊不知自己的思想不知怎麼又回到從前某段時間裡的奇怪狀态。
她起了個頭:“所以?”
“江陳昊聯系我了,”林簡說完一頓,坐在地上仰面望向站着的奚瑤,“你應該還記得他,他——”
“——等等!”
奚瑤急忙打斷,挖空了記憶也沒找到一個名叫“江陳昊”且她和林簡都認識的人,差點懷疑自己記憶錯亂要去醫院檢查腦子。
然後對上林簡疑惑的目光:“我以為你至少會記得有這麼個人。”
奚瑤更疑惑了:“?”
于是,她問:“所以那個江什麼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竟能讓一向不走心無意識的林簡記住——奚瑤佩服地想,這人功力确實了得!
“他給你寫過情書。”林簡回。
有如平地起驚雷,此話一出,奚瑤徹底懵逼,霎時間好像頭頂飛過一群烏鴉,嘎嘎嘎地來回叫喚着,原來安靜的房間裡愈發明顯。
“給我?”奚瑤兩眼放空視線望天,一時間實在想不起自己人生中竟還有如此璀璨輝煌的一刻,“什麼時候?”
林簡想了想:“高三。”
天可憐見,奚瑤高三時期留下的最深刻的記憶就是某人連哄帶騙加威脅得讓她寫作業背單詞,哪來的時間看情書。
再說,她确實沒記憶。
會不會那情書其實是給林簡的,但是她記錯了?
這樣想着,奚瑤心裡酸澀的味道漸漸浮出,像被貓爪子搔得癢癢,又被僅存的一點理智按住想弄清楚一切的沖動。
她試探地問:“你怎麼知道他給我送了情書?”
“他給我......”說話者猛人頓住了,看表情像在确定什麼細節,又有點不可置信,最後終于恍然,“當時我可能沒給你。”
林簡低着頭想原因,又猛然看向她:“江陳昊确實給你遞過情書,不過那時我因為有其他事,忘了給你。”
“然後?”奚瑤接着問,“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她要知道就怪了,這話說完奚瑤就反應過來,她高三時很少出現在教室,甚至連自己周圍所坐的同學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誰什麼時候給她送過情書。
“當時他來找我也是因為找不到你,”林簡暗地裡歎了口氣,“我至少大部分時間都在教室,說不定什麼時候你回來回碰上。”
話說得确實沒問題,奚瑤點頭,而後腦子裡又冒出個疑問。
“所以你為什麼覺得那是情書?”
空氣詭異地陷入安靜。
半晌,林簡向她投去好像看傻逼一樣的眼神,緩緩開口:“他親口提了......還有,為什麼你會覺得當時别人找你會因為别的事?”
奚瑤捂臉:“......不是,當時别人找我因為别的事才正常吧?!”
她猛然反應過來,以林簡的性子,沒有百分百确定的事不會胡說,再說她那時候估計忙着應付高考,也沒心思考慮誰喜歡誰。
還有......
林簡打斷她的思路:“這不重要。”
“這很重要!”奚瑤本來想說“這可關系到我曾經的清白聲譽”,然鵝說出口的話卻拐了個彎,“好,那你說什麼重要?”
兩人的話題不知不覺順着所謂不知道有沒有的情書跑了十萬八千裡,林簡才想起自己要說的根本不是這回事。
她正色:“江陳昊聯系我讓我找你......”
“我不喜歡他,”奚瑤脫口而出,說完又奇怪,“再說他怎麼知道你能聯系上我?”
說完,奚瑤心裡得意洋洋地猜測:看,早在那時候就有人看出你和我的關系不一般了,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什麼?這說明——
“——你似乎忘了,我是班長。”
猶如一盆零度冰水混合物從天而降,直愣愣地砸在奚瑤頭上,淋了她個透心涼。
“好,”奚瑤微笑,“你繼續。”
“他讓我幫他組織一次同學聚會,我有以前班主任的電話,”林簡說,“自從高中畢業後大家各奔東西,他想着最近有空,就突發奇想。”
老實說也不算突發,他們那群人從畢業到現在基本五年沒見,除了聊天軟件裡一個個總是灰着的頭像、一個個逐漸對不上号的網名,什麼都沒有。
像她和林簡這樣的偶然實在太少。
“所以我正想打電話問問你去不去,”林簡聳聳肩擺了下手,看向她,“好了,我的事說完了,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
“我......”
奚瑤站着抿着唇,半晌覺得自己居高臨下的姿态太過強勢,于是也在她旁邊找了塊地方盤膝坐下。
“我想了想,”從她的方向正好可以看見林簡的電腦屏幕,上面是一份合同的電子版,讓剛看清幾個專有名詞的奚瑤猛地瞥了頭,“咳,我想了想,還是去吧,同學聚會什麼時間。”
“下周日,”林簡垂下眼眸,神色恹恹,“所以沒事的話,就走吧。”
又是這麼奇奇怪怪欲說還休的模樣。